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唐秉庆回来了,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并没有喝醉。不过由于酒劲架着,谈性正浓。看到木子他们三个人在屋子里,也进来坐了下来。
大雄给他倒了杯热水,说道:“叔,您不要紧吧。累了吧!”
唐秉庆舌头略带着点含混的说道:“没事,小子。叔今天是高兴,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木子在一旁安慰道:“叔,现在好了,您回来了。你们老唐家又可以重振雄风了,明天让我哥陪着您,到各处的族人家里转转,回头咱再到派出所去做个登记,也好给哈尔滨那边的派出所一个回应。”
唐秉庆点点头说道:“唉!是得要到各家看看去了啊!这些年也都靠着他们,才保住了我们唐家老宅的地方。回头看看还得到村子里找人帮忙啊!我想了,我得要把咱唐家大宅,再重新的盖起来啊!虽说到我这辈,长房的香火断了,可那是我们唐家的象征啊!从老祖宗传到现在,唉!不能就这么的毁在了我的手里。”
大雄突然想起在老虎屯临走时,唐学文嘱咐过的话,说道:“叔!咱家的祖坟在什么地方,我来一趟,得要去拜祭一下的。我不光代表我自己,也同时代表的是我们在大连的所有族人的心。”
唐秉庆喝了一口水,说道:“嗯嗯,难得你有这份心啊!咱们老唐家以后,就看你们这帮子后生小子的了。”
大雄就势把话切入了正题,问道:“叔刚才说道我们老唐家的后生,大连的我是知道的。咱村的明天我陪着您老,一起去认识认识,亲近亲近。但是不知道那些身在盘锦、泉州和漳州这三地的族人,怎么才能够联系上呢?虽然时代在变化,但是我们都是同根的,这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改变不了的。看看有机会,我的要和他们联系联系,大家一起努力,光耀我们唐家的门风!”
唐秉庆赞许的拍了拍大雄的肩膀,说道:“好小子,说的好!我们到什么时候都是同根的。不过,可惜啊!唉!”说完,唐秉庆叹了一口气。
听到唐秉庆的叹息,在场的木子等人,不由的都跟着暗自的叹息起来。因为众人都知道,听唐秉庆的意思,是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了。
果然,唐秉庆继续说道:“唉!大侄子,我93年那会儿啊,是每家都去过,联系方式还真就都有。谁想到会遇到那群天杀的犊子。我把所有的资料,都记录在我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了。唉!”
大雄听完不禁的瘪了瘪嘴,片刻后说道:“叔,您也别太难过了。我答应您,这些由我来负责重新的找回来。”
唐秉庆听到大雄这么说,不住赞许的点着头:“好!好!好!叔相信你,你是个好小子。我新的联系方式记不住了,但是,老的联系方式估计还可以想起来。你容我好好的回忆回忆,你要做的事,叔支持你!”
大雄听到唐秉庆这么说,不由的心中刚刚熄灭的希望之火,又燃烧了起来。只要有地址,别管新旧,就有方向。总比像没头的苍蝇乱窜强很多。看了看一旁的木子,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叔,就全靠您了。也不早了,走,我扶着您,咱爷俩回屋睡觉去。”
唐秉庆答应着,在大雄的搀扶下,跟木子和刘雨萱打了招呼,回屋子去了。
木子和刘雨萱也是这一天没怎么歇息,都有点乏了。分别的洗漱完毕,互相道了声晚安,就开着灯,和衣都睡下了。
迷糊间,木子被一阵哭声惊醒,正准备侧耳仔细的听听。对面床上的刘雨萱也听到了声音,坐了起来。刚想问木子发生什么事情了。木子突然一个激灵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鞋,开门飞快的奔了出去。
原来,木子听了一会儿哭声后,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哭声不是别人发出来的,正是自己的哥儿们大雄。
刘雨萱也发觉到不对劲,穿了鞋出了屋子,看看走廊外的旅店大门玻璃,外面的天刚蒙蒙亮。来到大雄的屋子,只见大雄满面是泪的跪在床前,木子也陪着流着眼泪的跪着,床上,唐秉庆安详的躺着,一动不动,长发下映衬着黑瘦的脸颊,竟然已经仙游了。
刘雨萱望着这突发的变故,愣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木子在一旁安慰着大雄说道:“哥,节哀顺变。老爷子是高兴着走的,没有遗憾了。他能见到你这么优秀的唐家子弟,心满意足了。”边说着,边流泪拍着大雄的肩膀。
大雄在小声的抽噎着,半晌回答道:“虽然,我和我这个族叔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从第一眼看到他,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那时候他对我手里的族徽感兴趣,我就隐隐的在心里觉着,他是我们唐家的人。后来昨天早晨在废墟里,我们一起的那几个小时,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我原打算陪着他今天到处转转,谁曾想...”说到这里,又不由的哭了起来。
刘雨萱此时也是泪眼婆娑的,走上前来,小声的说道:“大雄哥哥,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老爷子遭了二十年的罪,老天爷开眼,让你找到了他,给你们爷俩一段相处的时间。我相信老爷子知足了,你看,他走的一点痛苦也没有,很是安详的。”
木子也附和着直点头。大雄抽噎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下来,说道:“唉!兄弟,这都是命啊!今早我起来,准备上厕所,心思看看我这个族叔睡得怎么样?谁曾想我这一看之下,老爷子已经仙游多时了,身子都凉了!唉!”
木子扶着大雄起来,留下刘雨萱照看着大雄,自己到外面去找旅店老板宁青松。走廊大门口吧台的小土炕上没有人,木子随即到了后院。
敲开门,宁青松的老婆开的门,见是木子,很是纳闷。原来昨晚宁青松由于高兴,喝的有点高了,现在还在炕上躺着,老太太不放心老头一个人在后院,于是就昨天晚上没有在旅店值班。旅店里也没有别人了,之前接待的是一个小旅游团,能有七八个人。昨天也退房走了,只剩下木子几个认识的人。
木子说明了来意之后,老太太也大吃一惊,赶忙把木子让进东屋,然后到西屋叫醒了宁青松。
宁青松穿戴好,也没工夫洗漱,直接陪着木子回到了前院的旅店里。
进了屋子没看到床上躺着的唐秉庆,也不由的叹息着说道:“唉!这老天爷真会捉弄人啊!大庆这苦日子刚刚结束,眼看着就要有个奔头了,却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结局。唉!老兄弟,你一路走好!”说着不由得眼眶有点红。
木子赶忙在一旁劝慰道:“叔,您节哀顺变。唐叔他走的挺安稳的,想必他是想那边的老人孩子了。又挂着我们大伙,就昨天和我们告个别。然后就到那边享受天伦之乐去了,这是一个好事。”
宁青松点了点头,叹着气说道:“唉!是啊,在这边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不如到那边去全家团圆了,好事,好事!”
刘雨萱在帮着唐秉庆用热毛巾把脸擦干净,大雄对宁青松说道:“宁叔,侄子在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能答应。”
宁青松听大雄这么一说,赶忙说道:“都不是外人,你说吧,只要我能够办得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大雄说道:“宁叔,我族叔恢复记忆之后,第一个遇见的故人就是你。虽然您不是我们唐家的人,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为我族叔主持整个葬礼的操办。一会儿,麻烦您领着我到村里的族人那里报丧。这么些年了,不知道族人们会怎么照应这件事情。族人们如果愿意出钱出人,就由您老做主,我们大家把我族叔好好的送走。如果族人们不愿意的话,我族叔家里没有人了,那么我这个当侄子的会尽我的所能,咱们有多少钱就出多大的力,给我族叔尽量的把事情办圆满了。您放心,不用您出一分钱,只是想借您的人用用。”
大雄说完,宁青松听明白了。沉思了半天,说道:“大侄子,按说这件事情是你们唐家的事,我不参与。但是我和大庆啊,我这个老兄弟啊,这也是缘分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按你说的意思做,如果唐家的族人不愿意趟这湾水,我来,那大庆兄弟的后世啊,我就包了。”
大雄听到此处,不禁眼泪感动的又流了出来。木子在一旁安慰着大雄,边感谢着宁青松的仗义。东北人,天生骨子里就有一股子气,这股子气在对手面前叫做杀气。在哥们弟兄面前,就叫做义气。
外面的天开始飘起了雪花来,木子心中暗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开眼,知道了人世间,有这么一个悲苦一生的人,有这么一桩催人泪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