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离奇死亡
宋琳一转身,两个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若玛极不自然地进来了。
她一只眼睛注视着夹缝中的一点光亮,深思了几秒,她弯下腰去,假装系鞋带,用小拇指把项链一点一点地抠出来。项链放在那里终归不安全,容易被别人发现。
整条项链都出来了。有人从身后走过,若玛急忙把手撑在地上,遮住链子。然后,才抓在手中,塞进袖子里。
最终,她把项链锁进衣柜里。
树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枝条灌木交杂着,密到不留一点空隙。若玛躲在一棵树后面,冷得直打哆嗦,不停地摩擦自己的手臂。天色大概已是后半夜,天上的星光早已没了下去,冷冷地像个没有脸色的寡妇。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脚拨开缠绕着的草丛和藏在草丛中的藤条。但是马上,这些藤条又再次缠上来,反而比之前缠得更紧了。若玛明白了它的意思,显然它是要意图勒紧她光着的脚的皮肉里,使得她一动也动不了。
远方有一点光,淡淡的几乎被夜色淹没,然后又一下子跳跃起来,重新发出亮光。渐渐地,若玛看到,有个人站在那点光亮面前,用一只手围着以防止被风吹灭。
若玛几乎要叫起来,好让那个人过来帮她摆脱这些该死的藤条。但好奇心阻止她这么做,她想看看这个神秘的人在乌漆麻黑的夜里要干什么。
一缕烟飘了起来,虽然光线暗到极点,但若玛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烟飘得极快,直直的像条鞭子,居然还是青色的,完全没有袅袅缠绵的感觉。它从树林子头上消失后,底下就不冒出烟来了,然而那点光还是亮的。
一阵子过后,悄无声息,只有很远处传来的几声怪异的虫叫。神秘人蹲在地上,打量着光慢慢地燃尽。
钻心的疼痛突然蔓延到全身,若玛低头看自己的脚,藤条已经勒进皮肉里去了,她甚至能感觉到骨头在被摩擦。强大的意志力迫使她不发出任何声音,两手按在树干上,用指甲狠狠地抠着树皮以转移注意力。一大块的树皮被剥落下来,疼痛还是无法减轻。
几只蝙蝠嗖地从枝头窜出去,张开翅膀在天空里不安地打转,像一只只鬼魅的影子。
神秘人站了起来,在他(或她)正前方,又有一个人走来。若玛这下忘了疼痛。
新来的这个人更像个被召唤而来的行尸走肉,踏过丛丛的荆条却毫无知觉。若玛睁大眼睛,专注地望向这两个人。
那个人越来越近,最终站在了神秘人面前。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立着,若玛瞧不出他们在干什么。
一片树叶从眼前落下。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在一瞬间,视线被阻隔。脚上的新感觉再度袭来,一股温热的液体像地表上的水淙淙流过——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纵横的藤条。
若玛抬头,正看到神秘人的身影慢慢地变淡,慢慢地变透明,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那个人的脸完全对着若玛,在神秘人消失后,朝若玛缓步走来。
一种浓重的气氛展开了,若玛觉得似乎周围的空气中充满了汽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
距离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的脸了。
如果摆在对面的是一面镜子的话,若玛会镇定很多。
那个人就是若玛自己,她怎么能猜想得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此刻就在她前方,而且闭着眼睛朝她走来。
要是能尖叫,她一定会毫无顾忌地尖叫起来,她遇到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恐惧,但是她的喉咙被封住了。
“若玛”睁开眼睛,若玛看到在这个“赝品”的瞳孔中,映着一个人影。她的眼睛里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若玛在若玛的眼睛里,眼睛里的若玛眼睛里又有一个若玛……无穷无尽。
藤条呼地散开了,若玛瞬间警觉到,拔脚要逃……
来不及了,对方的手已经在脖子上了……
冰冷的。
快窒息的前一秒,她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一张垂死挣扎的面孔,狰狞扭曲,无法辨别出到底是不是属于她,生平她都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变成这幅样子。
指甲已经陷入树皮,临死前的最后一用力,“啪”地就从树上掉落。
“若玛”像气球一般爆炸了。若玛立即摊到了地上。
藤条不知散向哪里,如此危险的生物竟不知去向。
眼前一片白光,不停地冒着金星。她呼啦呼啦地喘气,稍微有一会儿,眼前才重现出树林里固有的黑暗色调。
脚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若玛嘴唇发紫,挣扎着站起来,四处搜索,看看有没有人可以帮忙。
不过,突然一想,还是没有人的好。
她踉跄地往后一退,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
若玛浑身一抖,惊恐地睁开眼睛。
在她面前的,是放在衣柜里的一堆堆衣服。
“恐惧将会永无止境,痛苦将会一直持续。”在她脑后藏着一个人,对她如是说。
她回头的速度远比不上说这句话的人,身后有的只是一堵惨白的墙,像极了她的脸色。
“这意味着什么,今晚一夜都会是噩梦?什么‘恐惧将会永无止境’,什么‘痛苦将会一直持续’,与我有何相干……”
门外传来一声尖叫,令人毛骨悚然。然后马上是嘈杂的吵闹声,若玛冲了出去,接着是宿舍里的其他人。
若玛径直跑上五楼,身后的人也跟着她跑上五楼。
离楼梯最近的一间宿舍,门口满是人。若玛挤进门,靠窗坐着个长发女生,背对着大家。所有人都挨在门口,没有敢靠近她。
一行人呼哧呼哧地跑到若玛背后止步。若玛移动步子以便更接近她,可马上就有人把她拽回去。她甩了甩手,继续逼近。
距离她还有两三步,所有人等着会发生什么事。她居然哭了起来,若玛禁不住退回去。哭泣地十分异样,像是有人蒙住她的嘴巴,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从后面可以隐约看到她还在抓着自己的脸。
她一转身就响起一片尖叫声。若玛看到这个穿着睡衣的女生的胸前已是一片殷红,双手疯狂地撕扯自己的领子,像是要把血衣从身上扒下来。她的手上血肉模糊,就在她起身时,一把沾满鲜血的剪刀从膝上掉了下来,显然她用剪刀划了很多道伤口。
她张着手向人群扑去,人群尖叫着,在她们还来不及后退或逃走时,她又退了回去,像是有人从背后猛拉她一把。她扯着头发,然后双手背过去在空中一阵乱挥,吓得不少的人哭了起来。若玛试图走到她背后抱住她,好让她镇定下来。但她像是一头发疯的牛,到处乱撞,新出现的伤口很快就流血了,鲜血染得到处都是,凳子上、地面上、下铺的床单上……
有人跑到阳台上去大喊大叫,请求外面男生的帮助。若玛还在尽最大的努力,可惜外面的女生一个也不敢来帮她。
她停下来抬起眼睛瞪着若玛,眼角里渗出一丝血色,朝着若玛诡异地大笑,像个痴呆似的。若玛向她摆出“镇定下来”的手势。她还是笑着,但脸上滑下两道浑浊的泪。她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拍打若玛的手臂。若玛疼得立刻缩回手。看到这个反应,她立刻仰面笑得更为肆无忌惮。
门口的女生早就散开了,只有略略的几个人还傻傻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外面的尖叫声、哭泣声早乱作成一团。
她突然低下头,恶狠狠地瞪着若玛,眼珠子像是随时都会从眼眶里崩出来。然后十个手指弯成鹰爪样,朝若玛走去。
若玛退后一步,一惊,原来已经靠着墙了,没有任何退路。十个“鹰爪”就快要触及到若玛,她又缩回了手,拼命抓自己的脖颈、胸口,雪白的皮肤上立刻留下一道道布满血丝的抓痕。
若玛缓下来,舒了一口气。她在四处急速地搜索,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工具可以制服她。
她停下动作,凄惨痛苦地望着若玛,似乎在乞求她的帮助,安静持续了几秒。若玛放下手中抓着的扫把柄,试图起身去抚慰她。
“不要!”她爆发出惊吼,倒在地板上抱着头滚来滚去,发出凄厉的痛苦的喊叫声,令人十分地揪心。若玛不知所措,她和外面的女生不一样,燃烧着一股强烈的同情心,在她眼里,这是个可怜的人儿,急需要别人的帮助,若玛一定要帮助她,挽救她,而不是那些女生,看到她这副样子早就把她归为了异类,谁还会来念旧情。
她霍地站了起来,肩膀一缩一缩,像是在拼命地忍受着,看着若玛像看着亲人,无助,恐惧,如同一个迷失的孩子,嚎啕大哭。忽然,她一转身,跑向了阳台。
若玛顿时回过神来,“不要!”
几个男生冲了进来,但是已经晚了,若玛爬起来跑出门时,阳台上空无一人。
楼下的平地上,血液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