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梦魇
若玛好像昏厥了……
天亮了,若玛在朦朦胧胧中感知到全宿舍的人都起床了,她们匆匆忙忙地跑到厕所里去洗漱。若玛全身就像被封住一样,她的意识是要抬起手来的,但双手却有千斤重,而她没有一点力气。眼皮也是一样,有几次若玛似乎眼珠朝上翻开了几次见到一片亮堂。她隐隐感到有些危机感,她非常地想起来,但非常地无能为力。幸好,舍长拍了拍被子叫她起来。叫了几次,若玛突然睁开了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舍长没有被她吓倒,但若玛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地面上一点东西也没有。若玛看着对面的床铺,被子已经叠好了,人却不在室内。她进了厕所。里面有一个人在梳头发,低着头。一看到那一头的乌色,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当她抬起头的一刹那,若玛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撞击着胸腔。一张完好的脸,她在镜子里看到若玛木讷的表情,明媚的笑容荡漾开来,“干什么?”
若玛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厕所的地面上落着丝丝缕缕的长发,纵横交错,十分地杂乱。一丝阴影掠过了她的心头。
下午,有人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的相机好了。她马上就去店里。店主说可以拍照了,只是之前存的所有照片都不见了。若玛问他多少钱,他摆了摆了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在这里放了几天后突然好了,又可以拍照了……
若玛拿着她的相机回到了宿舍,不知怎么的,她似乎觉得这是个不祥的东西,都不想去碰一下。刚才在店里的时候,就连店主让她当场试一下看看她都拒绝了。她把相机放在桌上,端详了一会儿,把它放进了抽屉里,上了锁拔了钥匙,然后丢进钱包里。她爬上床去,仰面朝上躺着。太阳光在玻璃的折射下透射到天花板上,光纹显现出几种不同的颜色。若玛觉得仿佛有什么白色的影子在上面爬动,最近,她总是看到一些静止的东西在隐隐爬动,不管什么,只要朝它盯上几秒,都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又从床上爬了下来。舒兰从外面回来了,她看到若玛迷惘地坐着,“你在干什么?”
若玛恍然惊醒,“哦,没,没什么。”
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阳台门没关,一阵风进来,走廊上的门砰地关上了。昨晚的情景再次浮上心头。其实,若玛也不知道她是梦到的还是真实亲眼所见的,仿佛只是她漫长黑夜中一个逼真的梦,又仿佛确实是她醒过来看到的,她也分不清楚了。看到舒兰,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还是让若玛心里毛毛的。
“舒兰。”
“嗯”,她头也不回,“什么事?”
“你,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做奇怪的事,或者,有没有,有没有看到很奇怪的事……”
舒兰停在那里,背对着她直直地站着,几秒钟后,她显得有些兴奋地转过身来,拉了一张凳子在若玛面前坐了下来,“你也是这样,对不对?”
“什么?”她紧皱着眉头。
“晚上老是做梦,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这个,呃,这个……好像是的。”
“昨天晚上更奇怪。”舒兰摸了一下脸,仿佛牙疼,“感觉到现在还在疼似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舒兰低下了头,轻声地凑到她耳朵边去说,“昨天晚上好像有人在扯我的头发。”
若玛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人似乎蹲在我的床头,五个手指甲全都掐进皮肉里去了。”
“你,你没有惊醒过来吗?”
“我有啊,我叫了一声,可是那个人还是不停地扯我的头发,疼得我都受不了了。”
“这些都是你梦到的?”
“可不是么,但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真正叫出声来,反正后来我一下子惊醒了,醒的时候,双手还在空中乱抓。”
若玛怀疑,昨天她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就是她的呻吟声。
“醒来以后什么也没有,你们都睡得很死,也就没叫你们,捂着被子一动也不敢动,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不过幸好没再梦见可怕的事了。”
舒兰嘴里呼出的气全都喷到了若玛脸上,她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下凳子。
“确实挺可怕的,我也梦到了。”她喃喃地说着,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是吗,你也梦到了,梦到了什么?”舒兰显得很激动。
若玛正对着她的脸,她看到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放大的瞳孔边缘有一丝黄褐色,类似猫眼的感觉。她急忙撇过头,“没什么,就是老梦到些奇怪的东西。”
“你也是这样的,对不对?我跟你说,自从搬进这栋楼,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一些奇奇怪怪、不合逻辑的事情,以前我不大做梦,现在每晚都梦到,醒来后腰酸背痛的。”
若玛对“腰酸背痛”倒是有所体会。
“你说”,她突然用了一种神秘兮兮的口吻,若玛最讨厌这样了。“是不是这栋楼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不可能”,她用一种无比坚定的口气说道,“我们才刚搬来不久,哪有什么事发生!”
确实,之前她们都是挤在老宿舍里,一个月前才搬进了新宿舍,而且这栋楼匆匆完工,很多地方都有问题,比如说厕所的锁坏了,床铺的螺丝松了,自来水没接上来等等。
“会不会是这样,施工的时候有人被拌进了搅拌机,然后粉身碎骨,混进了混泥土中,被抹到了墙上,就阴魂不散了。”
“胡言乱语!”
“这怎么不可能呢?我就听见过这种事,以前有发生过,然后这些大楼就会一直发生奇怪的事情。”
若玛不自觉地笑了,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她站起身来,抓了本书,“你想太多了,我觉得可能是床铺变高了让人觉得不适应,要么就是装修留下来的气味,哪来这种没有根据的理由。”说完,她就管自己走出了宿舍,把舒兰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一出门,她脸上的笑就凝固了,转化成了一种极其严峻的表情。
往后的几个日子,若玛总是害怕睡觉,先是上床后睡不着,睡着后又做些稀奇古怪的梦,然后早上起不来,还有就是每天半夜,她都会醒过来,如同一个预先设置好的动作,只要时钟一划到这个点上,她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立马睁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甚至是在睁开后的几秒,她才开使有意识地察觉。现在,她不去那里背律条了,她觉得是太过于疲劳了,然而她又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害怕,但却又十分抗争——绝对只是因为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