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啊？”叶涵低头削蘑菇，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有只手伸进门洞在摸着门锁，紧张的声音有点发抖。
“我啦，来开一下，赶快。”门外的人声音有点着急，有点哆嗦，是个老大爷的声音。
“哦，你谁啊？……”叶涵看他还在一直摸挂在旁边的门锁，便说道，“不是那个锁，门没锁。”见他还是开不了，停下动作，站起来，过去拉开铁条，她没有打开门，便又回来座位坐着，“好了，开了。”
门随着‘咦歪’一声被打开了。抬头看一眼是谁，说道，“哦，阿伯是你啊，吓我一跳。这么晚了，还以为是谁？”
他关上门，站在米筛旁边，说道，“没有啦，我在睡觉，博仔刚刚跑去叫我起来帮忙提蘑菇篮子出来。”
“哦，这样啊，他去叫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阿伯？”叶涵边削蘑菇边回答，“阿伯，那边还有椅子，你那先坐一下。”她指着旁边的红色小矮凳说道。
阿伯是王博爷爷第二个老婆生的大儿子，叶涵只知道他没有娶老婆，没有工作，偶尔帮人家打点零工谋点收入。他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样子，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灯都没有，怪可怜的。来到王家到现在，王博他们似乎都当面直呼他名字，也不叫阿伯，跟自己说的时候才出现阿伯两字，让叶涵没有把阿伯和眼前的这位老人家联想在一起，她更多的想到的是其他的二伯三伯。
上次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她见过婆婆坐在泡茶桌翘着二郎腿看电视，阿伯也在坐在旁边，叫婆婆泡杯茶给他喝，婆婆伸脚就往他身上推，起来用手赶，让他滚出去，让他要疯去别处疯，别来她家疯。叶涵在旁边看着很是郁闷，她不知道这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站在旁边木木的看着。等到阿伯被婆婆关在门外，婆婆依然回来客厅单脚踩在沙发上，坐着喝茶看电视，心情很愉悦的样子，而阿伯却站在门口一直叫门。叶涵忍不住要去开门，婆婆却叮嘱道，“小涵，你别去给他开门。”转而骂道，“他那神经病，会死赶快去死一死，整天在这给你爸我‘拖屎连’，要不是你家安平看不过去，想个办法让你有饭吃，我看你早晚会饿死在路边，没人理你……”边说还边不断回头，竖着食指在空中比划着。
叶涵依旧站在佛龛旁边，愣愣的听着婆婆骂街。十分无语，摸了摸鼻子，自讨没趣，想着还是回楼上比较好，自扫眼不见为净。阿伯在门口站了一会，没人给他开门，便也离开了。
婆婆骂累了，听到大门的声音，回头朝窗外看了看，说道，“出去了，吼？你看……不给他开门，他站一会就自己会走了。小涵，以后别让他在这坐，他要看电视，让他去别的地方看，那电都钱……”
叶涵又是一愣，想问为什么？硬是给吞进肚子里。转而‘嗯’了一声，往楼上走。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还没嫁进来，这不是自己的家务事，何况都是长辈，她也没资格，没身份来评价什么。
转眼已经时过境迁，现在她已经是王家人了。眼前的这位老者和那天被扫地出门的老者有点不一样。他竟然还来帮忙提蘑菇篮子，叶涵不禁的对他另眼相看。
或许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逼不得已，一切都是为了生活。
叶涵没有跟他们一样喊他‘涌啊’，而是尊重的喊了一声阿伯。至于阿伯到底叫什么名字，叶涵也不知道，这是长辈，她还是不要去好奇比较好。现在对她来说，明哲保身最好。
阿伯坐在旁边抽了一根烟，手半捂着嘴巴，眼里一丝忧郁，淡淡的说道，“博仔在里面吗？”
“恩，他在采蘑菇。”叶涵回答他。
“那我进去看看。”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下的塑胶人字拖踩灭掉，拍拍裤腿，站了起来。
“等下，阿伯，里面很黑，这有矿灯，你带着进去吧。要小心点。”叶涵转身拿过矿灯递给他。
“好。”阿伯应了一声便掀开塑料油纸，进去了。
不一会儿，阿伯便又出来了，蹒跚的脚步，手上还提着满满两篮子蘑菇，这一篮子蘑菇大概也有二十斤重，叶涵赶紧起来，要帮忙接过篮子，“阿伯，我来，来。”她走了过去，才发现这屋子和里面的屋子高低很多，里面的高度和屋子外面的院子高度是一样的，加上门上还用空心砖堆起来的门槛，更加不好走了。“阿伯你小心点，这怎么高高低低的。”出于保护老人，她不记得自己还怀有身孕，接过篮子，跌跌撞撞的提到米筛旁边的空地上，又回头要去接。
“里面还有两篮。”阿伯继续回去帮王博提篮子。
叶涵坐下来继续削蘑菇，婆婆大人骑着摩托车风尘仆仆的过来。
笑眯眯的站在旁边，说道，“小涵，你会削吗？”
“那不是吗？”叶涵对她很是无语，不会削，那旁边的是什么？不会削，学一下不就会了。不会削，现在拿着刀子难道是在跳舞吗？她没有抬头，指了指旁边的箩筐，说道。
“你咯要削快一点。头一刀下去，就要扔进去了。土药给人家削干净……”老太太翻动着箩筐里的蘑菇，教训媳妇，
“刀子在哪里？给我一下……”
叶涵把自己手上的刀子递给她，只见婆婆拿着刀子在旁边的砖头上敲了两下，挑了几个重新削了一下，“像这个太长，这个又太短，这个这么小怎么就摘下来了！这个博仔，下手这么硬。你慢慢削，我进去看一下……”丢下小刀，随手抓起旁边的篮子就进去了。
叶涵闷声不语，小心翼翼的削着她的蘑菇，怕等下又招来婆婆的一番教训。里面传来两母子的喊话声，叶涵坐在这边也听得清清楚楚的，不由得感叹，原来大嗓门是这样炼成的！
“博仔，你在哪一格啊？”
“前面，要干嘛？”
“你来这么久了，才刚前面？”
“……”王博不吱声。
“下手要软一点，你别大菇小菇都采采起来。”
“……”王博还是不吱声。
“有听到没有？！”
“……嗯啦。”王博不情愿的大声应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