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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半岭村

自从进山以来,峰回路转,一山又一山,一坳又一坳,一水又一水,经常可以遇见这样的“半岭”。如同这样的“半岭”韵味的山里人家,依伴着木兰溪的潺潺流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起薄雾穿院,夜来松涛绕屋,日子过得简单、充实、辛苦、知足,似乎总是飘逸着一种“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洒脱。

不知翻越了几座峰,不知攀爬了多少岭,刚过了半山腰,便望见前面山坳的又一个半山腰间,伴着溪流,立着许多幢房子。黛色的瓦屋顶,融在浓浓的山色间,只有刷了石灰的白色墙体,或未刷灰的浅褐黄的土墙,在轻轻地提醒着山外来的客人,这里是又一处山里人家。

当地人告诉我们,这里是西苑乡半岭村,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直称半岭,到木兰溪源头黄坑头,这才走了一半的岭。哦!我们明白了,虽然早已身处深深的万山丛中,其实却也还只是在“半岭”。

半岭,用山里的标准衡量,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村了。木兰溪在这里早已是真正的溪,潺潺的流水变换着朵朵水花,轻轻地从溪石上流过,清澈的溪水一眼见底。几头老黄牛在窄窄的溪埔上慢悠悠地啃着嫩嫩的绿草,一小群顽皮的小山羊在溪滩边蹦来跳去,不住地撒着欢。溪流的狭窄处,有一花岗岩石壁突兀而出,山民们索性就势以此为依托,建造了一座跨越溪流的石拱桥。桥旁几棵不同品种的古树,长满了青苔的苍劲枝桠,拙拙地伸向溪间、伸向桥面的上空。缠在树上的古藤,不安分地从枝桠间垂下长长短短的藤条。时不时的从树丛间传出的清脆鸟鸣,和着桥下淙淙的流水声,幽幽地回荡在溪谷间。

山民们的房子,就散落在溪两旁的山坡上,依山面水,错落有致。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总是种有几棵高大的柿子树和直溜溜的山棕。河卵石铺砌的小路,从拱桥起始,一阶一阶往上延伸,蜿蜒曲折,直通挨家挨户的庭院。第一次来到这里,仿佛一脚踏进了古人笔下“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那诗的意境,恍然生出“山中方七日”的隔世感觉。

其实,自从进山以来,峰回路转,一山又一山,一坳又一坳,一水又一水,经常可以遇见这样的“半岭”。之前之后,陆陆续续走过的木兰溪其他山间支流,所遇所见的也多是如同这样的“半岭”韵味的山里人家。他们依傍着木兰溪的潺潺流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起薄雾穿院,夜来松涛绕屋,日子过得简单,充实,辛苦,知足,似乎总是飘逸着一种“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洒脱。看来,木兰溪上游的群山之间,自古以来,蕴含、孕育的便是这样的古朴,纯真,安命,乐天。或许,只有晓以如绕村的小溪般,百折不回,奔流不息,方能激发山里人家原本就潜藏着的激越、奔放、搏击、奋进的木兰溪基因,从而辟出另一番天地,成就另一番大事业。

没有半岭,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抽水蓄能发电这回事,而且一定会充满了好奇和疑问。人们可能不理解,怎么会用消耗电能的办法,来抽水发电,以生产新的电能,这一出一进,扣去损耗,不明显是亏本生意吗?原来,急剧增长扩大的现代大电网,用电高峰和低谷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悬殊,给整个供电系统造成了一系列的问题,抽水蓄能电站是目前解决这一难题的最理想办法。它通过特殊的有利地形,分别修建高落差的上下两座水库,利用电力负荷低谷时的电能抽水至上水库,在电力负荷高峰期再放水至下库发电,将电网负荷低时容易造成意外的多余电能,转变为电网高峰时的高价值电能。简单说,就是把下半夜没人用浪费掉的电,调来抽水蓄能,待到用电高峰时,放水发电补充供给。办法当然好,只是这样特殊的地形却实在难找。正是半岭“天生丽质”,极短的距离内,突然抬升500多米,上下地域均具备理想的兴建水库地形。因此,专家们千里挑一,一眼选中半岭为抽水蓄能电站站址。半岭终于就此脱颖而出,得遇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

抽水蓄能电站,于2006年3月17日获国家发改委批准,2010年元月全面动工建设。总投资额近45亿元人民币,总装机容量1200兆瓦,年发电量近19亿千瓦时。上下库落差470多米,上下库容均在2000万立方米左右。首台机组提前于2012年12月发电,2014年10月工程全部完工。专家说,电站技术处于世界领先水平。电站建成后,将承担福建及华东电网系统内调峰、填谷、调相、紧急事故备用等任务,提高电网的供电质量和可靠性,提高核电运行的安全性,合理利用水能资源,减少水电调峰弃水电量,降低运行成本,有利环境保护……。一大堆令人头痛的“术语”,汇成了一句动听的实在话——好处多多。就这样,本来腼腆孱弱的半岭,一夜之间,被时代的洪流,推上了必须勇于担当的潮头。

现在的半岭,宽展展的水泥公路早已直达村里,高耸的混凝土大坝矗立在村后的峡谷间,整日里是各种施工机械和来往车辆的轰鸣声。石拱桥依然稳稳地跨在溪谷之间,桥旁的古树也依然苍翠遒劲,两岸山坡上的古拙庭院却是今非昔比,许多房子都旧貌换了新颜。山外的强劲来风,正在快速地重新塑造着千年的山里人家。相信,当电站施工全部结束,群山恢复了平静,上下两库蓄满了水,青青翠翠的万岭千峰,静静地倒映在一对高峡平湖上时,半岭一定会成为木兰溪源头群峰间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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