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德利已经做好了午饭等着她了。
因为紫癜引起了肠道出血，所以当时李秋霞才会疼得那么厉害。出院的时候医生都说了，要是少油腻好消化的食物，每天李德利做饭都要绞尽脑汁。
今天的午饭照例是浓粥，炒了一个青菜，单独给李秋霞炖了个蛋羹。
看着孩子因为生病消瘦下去的小脸，李德利心里就不好受，又开始怨自己没用。可是当着孩子总不好说什么，只是满脸慈爱地看着李秋霞喝粥。
李秋霞心里也不好受。
这几天她听了不少关于家里情况的事情，结合自己前世的记忆，算是把家里的状况弄了个明白。
简单说，就一个字：穷。
什么爸妈感情不好啊，亲戚瞧不起啊，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穷字闹的。老爸原本在邻县的供销社上班，但是离家远，工资差不多都花在往返车费上头了。好容易调回本市的成衣厂，没成想厂子垮了，连工资也发不出来。
手里没钱，亲戚间的往来也大方不起来，就连外婆外公也不怎么待见老爸。
可这状况要怎么改变呢？老爸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也没什么本事，能干什么？
李秋霞有些纠结了。
见她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李德利以为是姑娘嫌饭菜不好，轻声哄她：“多吃点儿，你身体还没复原呢，医生说了不能吃得太油腻，等你好全了爸给你做好吃的！做肉丸子，炖鸡汤，烧蹄髈……”
什么做好吃的呀，也就是这么一说。家里如今生活费都不够开销了，眼看三月份儿刚开了个头，下半个月还不知道怎么着落，到时候难免又得去找老大借钱。
李德利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秋霞赶紧说：“啊哟，老爸你就别馋我了。医生说了不能吃油腻和不好消化的，鸡蛋好像也不好消化，我不敢吃多了，你也吃点儿。”
李德利知道这是姑娘心疼自己了，鼻子有些发酸，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外头水烧开了没？”
刚起身，外头就有人喊：“李秋霞！在家吗？”
李秋霞“哎”了一声，小声嘀咕着：“这谁呀？”站起来迎了出去。
外头来人已经走进了门儿，大嗓门儿咋呼着：“才吃饭呢？别理我，赶紧吃饭去！”
李秋霞一看，惊喜地喊道：“小姨！”身子就扑了过去。
来人正是霍明玉的妹妹，霍萍萍。她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随手往地上一放，拦住了李秋霞，嘴里说道：“别抱别抱，我刚从厂里过来，身上脏着呢，别又把你给弄病了。”
李德利也赶紧招呼她：“萍萍怎么来了？吃饭了没？快点儿过来，将就着吃点儿。”
霍萍萍牵着李秋霞好好打量了一番，抿着嘴说：“瘦了，瞧这病把我们秋霞给闹的。没事儿，小姨给你带好吃的了，快来吃！”
她一边说，一边把带来的两只大口袋打开，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
李德利赶紧拦道：“你来看秋霞就看呗，带什么东西？”
霍萍萍手下不停，嘴里笑着说：“哪儿是我带的啊？还不是我那个爸，嘴硬得要死，想来看秋霞又拉不下脸，这不是只好劳动我了么？”
李秋霞一看，小姨拿过来的有苹果、香蕉、奶粉、香肠、腊肉，甚至还有挂面，都是自家正用得着的东西，确实不是粗心大意的小姨能想到的，只有外公才这么细心。
看着摆满了桌子的东西，李德利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这怎么行？这怎么好意思？”
霍萍萍放好了东西，拍打拍打身上的浮尘嗔怪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不能外公疼外孙女啦？昨天爸特地买了只大母鸡，还是活的，我不好带，晚上姐夫你自己去拿去。”
李德利更不晓得说什么好，赶紧让霍萍萍坐下，忙着泡茶倒水。
霍萍萍把李秋霞按回了饭桌前，催促她吃饭，又问她身体好些了没有。秋霞一一答了，心里挺感动的，又问小姨忙些什么。
小姨在市里的茶厂工作，这还没到收购春茶的时候，哪儿有那么多忙活的？
霍萍萍斜了她一眼：“快吃饭，完了去睡午觉去，小孩儿哪么多话？”
李秋霞郁闷了。
重生之后就是这点不好，不管说什么，大人们都是一样地打发她，根本就毫无地位可言。李秋霞恨恨地戳着碗里的浓粥，抱起碗来往嘴里呼噜。
霍萍萍倒是跟李德利聊了起来。
现在市里各个厂子效益都不怎么好，茶厂也是一样。为了增加工人的收入，厂里决定把临街的厂房腾出来，改成门面儿租给做小生意的人，也算是一份收入，至少淡季的时候能撑一撑，不至于闹得发不出工资来。
这几天茶厂就是趁着收购春茶之前腾厂房呢，所以小姨才是一身的灰尘。
他们聊着，李秋霞听着就动起了心思。
茶厂的位置现在看起来有点偏，可是不过五年那边就发展成了市中心，茶厂的原址后来更是被一家国内知名地产商给买了，修了一个大型的商场，那生意好得简直没话说。
现在那边的人流量就不小，做什么生意都挺来钱，要是自己家也能过去弄个门面就好了。
几口吃完了饭，李秋霞一边收拾，一边问小姨：“小姨，那你们那边儿的门面弄好了，准备怎么租啊？多少钱一间房？一间房有多大啊？”
霍萍萍和李德利都愣住了，还是霍萍萍最先笑了起来：“行啊秋霞，还知道打听这个了，真是大姑娘了，知道操心了啊！不过我也不知道呢，毕竟这厂房刚腾出来，具体怎么搞谁知道呢？”
李德利站起来接过秋霞手里的活儿，赶她去午睡，见她进了房间才转头对霍萍萍说：“这孩子，病了一场倒像变了个人。之前住院的时候一听说住院费一天得六块钱，就非赶着出院，生怕多花了一分钱似的。”
霍萍萍不知道怎么接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李秋霞没去关心他们外头都在说什么，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
要是没记错的话，就自己十六岁那年茶厂也撑不下去改制了。外头临街的铺面后来厂子也没能收回来，干脆就低价卖给了租房的老板们。到了地产商收购地皮的时候，临街的铺面全部是换了新商场的铺面，啧啧，后来那个价值，简直就跟坐火箭似的，涨得飞快啊！
她倒是想说服爸妈去弄个铺面做生意，可问题在于，老爸啥也不会，能做什么生意啊？
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起来的时候小姨已经走了。老爸洗了一个苹果叫她吃，赶她去了学校。
结果一下午秋霞也没认真听课，净琢磨这事儿去了。
照自家目前的状况，这生意必须要达到几个条件。一是成本低，谁叫咱家穷呢不是？二是不能太复杂，老爸啥也不会啊。三是盈利快，不能压货。
想来想去，李秋霞一时真还没想出来个什么好门道，放了学便背着书包顺着大街慢慢往回溜达，顺便也看看现在大家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从凤凰中学到李秋霞家步行不过十五分钟左右，她这一路走一路逛的，竟然走了快半个小时。多亏了杨莉莉，这一条街上的各种商店和小铺子的老板，她全部都认识。一路上不停地跟她介绍，这家老板人很好，价格也公道；这家店的烧饼很好吃；这家店的老板娘很凶……
李秋霞真是给跪了。
好在杨莉莉家离着学校近些，走了一半的路程便跟李秋霞挥手拜拜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些。
要说这一路看下来，她也有不少的收获。
街道两边的铺子看起来生意都不怎么好，柜台灰扑扑的样子，多半是做凤凰中学这些孩子的生意，卖的不是文具，就是零食玩具什么的。
茶厂那边则不同。那边以茶厂为为中心，旁边还有纸箱厂和冰棍厂，再过去一点是如今市里最大的国营商场，环境本身就比凤凰中学旁边热闹得多，人员也更多些。
不同的客源市场决定了生意档次和范围的不同。
李秋霞想让老爸做小吃生意。
不用太复杂，就麻辣烫好了。价格便宜，大家也比较容易接受，生意可以从早做到晚，就是辛苦了些。
不过赚钱哪里有不辛苦的事情呢？总不会从天上掉钱下来的吧？
打定了主意，接下来就是怎么说服老爸了。唔，还有自家那个强势的老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