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咖啡,谢谢。”
环境优雅的咖啡厅,孔子西和杨晨风靠窗而坐。离开警察局两人便找了一家咖啡厅压惊。
“你还真敢发誓。”杨晨风拌着糖浆淡淡道。
“我又没说天打五雷轰谁,再说发誓这种东西谁信?”她的脸上荡漾着柔和的笑意,她比起阿大已经很好了,要是发誓有用的话,她们三个早就被雷轰死了。
她的手机被摆在旁边装饰用的花瓶上,两人一边聊一边看看视频。渐渐地,孔子西的目光粘在屏幕上下不来了。
白温奇这段戏是将路边碰到的产妇送到医院去,工作人员正在检查道具车。刘芸没想到会和白温奇对上戏,早知道这样她死也不会接这部戏的。幸好她扮演的这个孕妇戴了一顶大大的帽子,她稍微掩盖一下,以白温奇现在的地位不会去注意一个小龙套,就发现她了。
可是越逃避着,心里越是悲哀。这个男人光芒万丈地站在她面前,她却要蜷缩在阴影之中,怕被灼伤。曾经她想过死,但好在她发现有了它。她摸摸肚子,脸上浮现出慈爱的光,既然争不过抢不过报复不过,她就守住她唯一能拥有的吧。
“你好,我有预感我们会合作的很好。”白温奇主动向她伸出手,微笑道。可以说白温奇除了有实力、有野心,更有亲和力,就算一个小龙套他也会打好关系,坐实他的“绅士”之名。
刘芸低着头“嗯”了一声,马上走开。白温奇的目光立刻变得深邃,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他都会了解透彻,怎么会因为一顶帽子就认不出刘芸?不过既然刘芸不想他认出她,他也不想对上这个麻烦,就干脆当做不认识。
工作人员做了个“OK”的手势,导演拍拍手,示意大家各就各位。
“Cut!”
宽阔的柏油上,白温奇慢悠悠地开着车,刘芸挺着大肚子慢慢出现在他的视野。突然刘芸跌倒在地,恰好撞到了肚子,立刻疼得大声尖叫起来。镜头拉近对准他的脸,清楚地看见他的神情——惊讶、担忧、着急。他踩下油门,车快速驶向刘芸。
车越来越近,反射出刺眼的阳光,刘芸不禁眯起眼睛。她想到紫霞仙子的那句经典台词:我的夫君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的云彩来娶我。可是她呢?她自嘲地笑笑,她要准备配合紧随而来的白温奇的搀扶了。
然而车离刘芸两米远的时候变故突生,一股浓烟从车里冒出,紧接着一簇又一簇火花炸起,伴着“轰隆”一声,汽车爆炸了。
“哐啷!”咖啡杯倒在桌上,洁白的桌布立刻染上了浓黑。
孔子西飞快地跑进车里,杨晨风安全带还没系好,她就把速度开到最大,车飞驰出去。连闯八个红灯,杨晨风默默地叹了口气,好吧,为了大明星,他回头得请司机了。
飞车的同时两人都没忘关注视频里的人物动向。
因为怕被爆炸波及,大家都不敢上前救人。偌大的空地上只有火花四溅的车和躺在地上明显吓呆了的刘芸。时不时有钢油跳到她面前爆炸,若是一般人肯定早就跑了,可是她偏偏一动不动,呆愣地看着这一切。
她憎恨的男人可能要死了,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肚子,在这层软绵下,确实孕育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虽然还没有显性,但是浓浓的羁绊是无法斩断的。
突然她听到车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曾经和白温奇的美好场景立刻在她脑中回放。不能、他不能死!
刘芸不管不顾地撞开车门,把驾驶位上的白温奇拖拽出来,自己却因为重心不稳倒进车中,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推开。
孔子西下了车就往片场里冲。
那个小肖负责人也被突发事件吓没了主心骨,又怕白温奇出事,又不敢上去救人,刚才看到那个女龙套把白温奇推了出来总算松了口气,但是还是不敢靠近,怕被爆炸波及。他一看到孔子西赶紧围上去,“孔小姐,你放心,白先生没事的。”“我们的安保人员已经准备到位,等爆炸一停,立刻上去救人。”见她一股脑往爆炸现场去,连忙拉住她,“孔小姐,那里很危险,我知道你担心白先生,但是……”
孔子西不耐烦的推开他。白温奇没事了,那刘芸呢?那个女人……她攥紧手机,加快脚下的速度。
白温奇站在三米远的地方,他除了被浓烟呛到和手背轻微烫伤没有别的事,但是如果再迟一刻就不好说了。他没想到刘芸会舍命救他,她不是应该恨死他了吗?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回去救人,但是他透过破损的车窗看到刘芸缩成一团,死死护住肚子。他脑袋中有惊雷闪过,刘芸怀孕了!
如果这个孩子是他的、如果刘芸把这件事捅出去……他瞳孔一缩,脚步生生顿住。
这时他看见孔子西迎面而来,无措的心稍稍安定,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推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冲进浓烟之中,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他耳边乱绽,他突然有种仰天大笑的冲动。白温奇啊白温奇,你可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孔子西脱掉外套,用手硬拉开烧得滚烫扭曲的车门。痛、十指连心,钻心的痛,但是她顾不上了。她一看刘芸的姿态就知道刘芸真的怀孕了,为了白温奇,这个女人竟然舍得牺牲自己和肚里的孩子,她眼里一片酸涩。
为了白温奇、为了公司,她对刘芸做出了残忍的事。纵然事后每个人都夸她机警、能干,但是这都无法抹杀她心里的自责和痛恨。她是个虚伪的女人,她可以把这件事埋到心底当做已经忘记,但是当再次看到刘芸,她那深埋于心的愧疚感还是翻天覆地地涌来,逼得她几欲窒息。
强迫遗忘,比任何事都困难。
她无法对刘芸的生命危险视若无睹,如果现在她不救刘芸,她会一辈子厌弃自己。
好在刘芸之前已经把门损坏了,而且就倒在前排驾驶位上,孔子西很容易就找到她,准备拉她出来。突然,顶上传来“兹兹”的爆裂声,孔子西连忙抬头,见一块钢板正摇摇欲对,正对上刘芸的肚子,她想也没想就扑上去,一阵剧痛顿时从她的背部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眼前一花,即刻脱力。
耳边隐隐有叫唤声传来,她精神一紧,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将刘芸托出来。待两人都离开了车,她顿感头晕目眩,阳光一圈一圈的晃得她恶心得想吐,忍不住闭上眼,然后全身一松晕过去。
杨晨风完全没想到孔子西这个小女生体力这么好,把他一个大男人远远抛下,还害他生平第一次晕车了,真是丢人!他跟着孔子西跑去救人,却看到她把刘芸拖出来就昏过去的一幕,连忙脱下衣服把她包起来,冲呆立一旁的白温奇叫道:“救护车叫了没有?”
话音刚落就传来“嘀嘟嘀嘟”的响声,连同白温奇在内的三个人被送进了医院。
白温奇只是轻伤,包扎一下就好,两个女的被分别送进急救室,只是一边门庭若市,一边门可罗雀。
刘芸是吸入过多烟尘晕倒的,身体上有几处烧伤,人受了惊吓,好在孩子没事。孔子西就严重多了,两手的烫伤倒还好,关键是背部的砸伤加烫伤,三分之一米长,手掌宽,深深烙印在她背上,里面还插了不少钢渣,花医生很长时间才挑干净,但就算如此留疤是必然的了。除此之外她的额头也擦破了,拇指大小的伤口,如果恢复得不好很有可能破相。
手术过后,每天都有人来探望孔子西,她除却第一天向看他的人微笑着说没事,接下来几天就闭门谢客。直到刘芸的到来,她同意刘芸进来。
“谢谢。”刘芸一进来立刻对她说。
除了新人选拔时偶尔接触,两人并无深交,刘芸感激孔子西救了她和她的孩子。她不知道孔子西对她做过的事,她对孔子西不顾一切救她的行为发自内心地感激。
孔子西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无波无澜。她等刘芸平复完心情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调软柔且吐字清晰,“你打算拿什么报答我?”
刘芸一愣,喃喃道:“只要我能做到的……”
她垂下眸子,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我是温奇的朋友,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救你,因为我不希望他摊上见死不救的名声。如果你真的感谢我的话就……安静生下你肚里的孩子……别再让温奇因为你陷入麻烦。”
刘芸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没说出别的话,眼神渐渐黯淡下来,淡淡道了一声“我知道了。”转身离去。
孔子西的背部再无法支撑她的坐立,她猛地趴下去,窒息般的剧痛传来,她想伤口可能裂开了。她忍不住弯唇吃吃地笑,笑着笑着眼泪大滴落下来,很快蔓延了整张脸。她用包得肥厚的手慢慢挪出电话,艰难地按下一个号码,待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小夫子”,她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老二!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