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雪夜梅花(三)
三十张桌子,搁在二十丈长,十二丈宽的大厅里根本没有拥挤的样子,反而是在中间留了好大的一个场子,也不知道做什么,看起来像是打架似的。
刘琛和得福抬着酒上来了。用绳子套住酒坛子,然后拴在碗口粗的杠子上,他和得福两人一前一后。一坛子酒两百斤,加上坛子重和杠子重,三百来斤。
刘琛抬得很辛苦。辛苦不是因为沉,相反的是因为太轻了,他还要装出一副很吃力的样子,装模作样装得很辛苦。刘琛现在牢牢地迈入宗师之境,筋骨气力空前强大,一条臂膀一两千斤力气,要是奋力一挥,能把一头牛扔出三四丈远。关键是,他的身体坚固异常,晚上有时光着上身在月亮底下练武,肌肤发出莹莹宝光,这就是经中描述的“发淡金光,拥掷象力”。不过,掷象之力得等到宗师大成才行。
“来财儿,咱爷们稳着点,记住,深呼吸,脚紧抓地,稳当儿的。”得福一边用手擦着汗,一边对刘琛说道。
“知道了得福哥。”刘琛立刻装出大喘气深呼吸的样子。得福微笑着。
两人轻轻放下,刘琛赶紧狠狠地用袖子擦擦脸。得福用手拍了刘琛两下,后解开坛子上的绳子并拿开。他慢慢地一圈圈地解开封在坛口的麻绳,神态颇为享受。他摘掉牛皮纸,一阵阵酒香止不住地扩散开来。
酒嘛,自然是雪夜梅花。
大齐皇朝名酒多若繁星,但偌大的平州府就那么几个,雪夜梅花牢牢地压住其他几种占得鳌头,盖因其酿造之严谨,工序之复杂,材料之讲究,已到一个苛刻的地步了。水,必须选用平州城东城那口千年不断的水井,而且必须是在冬至日的子时正中,阳气激发之时取水。梅花必须用雁荡山东麓的那片梅林产的,至于粮食则更为讲究了,简直无法细说。然后选用入酒的三十七味药材,药材产地用药顺序也讲究。嘿嘿,还不算完,发酵的酒曲讲究也就不用说了,发酵时间也固执,一百二十天。贮存多少多少天才能饮用?至少八年,多则无算。存在哪呢?必须是平州城外十里的小头山溶洞里,其他地方根本出不来那个味道。
得福脸上迷醉。刘琛取来酒壶,盛十斤,一桌上一壶,三大坛子酒已然下去一半了。名酒嘛,价格自然也贵,可今天不用考虑钱的事,今天这些人从不缺钱。
“诸位,请静一静。”待人差不多坐定,正对这会宾楼正门的主桌上,一位大约五十岁许的老者起身而道。待得大厅内平静下来,他又开口讲了起来。
“又一个五年过去了,老汉我又老了几岁,诸位确依然年轻,令老汉我十分嫉妒啊。”诸侠一阵轻笑。“唉,一代新人换旧人,我看到诸位掌门或长老带领的俊杰个个英武不凡,老汉着实欣喜。”突然他话锋一转,“不过,名额实在有限,只得各凭手段,手下见真章了。每五年一次,汒山剑宗遴选一代弟子,我们平州府一共一百个,又被那些个大教、强门、世家分去九十,只留给我们十个了。”他说的话语气很巧妙,容易让人生出同仇敌忾的情绪,他又讲了一通,宗这个字的含义什么,汒山剑宗是什么宗,诸如比试小心,拳脚无眼刀剑无情之类的也自然在列。他扫了扫各个桌子上的掌门,看了看主座上几位,以询问的语气道:“那么,现在开始?”自然得到开始的答复。
刘琛心里很震惊。
他今天了解的信息太多了。和能称之为经的必须是由长生真人所著一样,能称之为宗的,必须有长生仙人坐镇。宗教门派这四个字,就是四个等级。宗自然有长生仙人;教嘛,神通六境上三重;门,神通六境下三重;至于派,在座的都是,不用提了,不值一提,闻着伤心见者落泪。长生仙人因成道法门不同,分为两类,神魂纯阳成就阳神的称之为神仙;修持肉身,以武成道得不灭金身成就,称之为武仙。而汒山剑宗就是侧重于武仙这一脉的,有足足五种镇宗法典。因其主修法门五行剑经战力非凡,能证得明剑金身,故而在天下众宗之中也是响当当的。
刘琛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了,震惊之余也放下心来,信心更加坚定了,今天诸人所热切追求的,正是自己拥有的。他反思自己以后应更加刻苦才行,不枉自己的好缘法。刘琛提拎着一大壶水给进门左边的十几桌满水,先喝茶,酒等选出来后再喝。这二百多个人实际上参加比试的就只有四五十个人,大多数人都是被派里的长辈们带来见世面的,毕竟自家身手自家长辈知道,不够那个格,见见世面,免的整天觉得自己牛的不行,有这种心态迟早要吃亏。汒山剑派只选十五岁至二十岁的少年,所以,大多数人只是这般年纪,刘琛给这些与自己一般年纪的人倒水,多少的有些不自在,自己堂堂宗师之尊,给这些大多不是武师的小孩服务,成何体统?刘琛眼界高了,虽有时暗暗警醒自己莫要生出如此之念。但他忘了自己也才十七,别人眼里他也是个少年,不过或许因是自己不把自己当做一个毛头小伙子罢了。
这些少年都有些傲气,对刘琛的伺候没感觉,对刘琛更是不假眼色。“谢谢。”直到刘琛给一桌上的一个少女倒水的时候,才听到清脆的一声。刘琛当然报以憨笑。
开始了。
一共正好四十六个人,说多其实也不多,空出来的地可同时容纳两组比试,由不属于参加比试人的一派掌门担任护手,免得过于失手,造成本来可以避免的重伤。这种低层次的单纯关于肉身的比试,不涉神通,向来是功大的欺负功小的,几招便能分出胜负,实际上进展极快。
刘琛倒茶满水之余,把这些个对斗看在眼里,感觉十分无味,他像是在看小猴子在表演,一个个漏洞百出,刘琛觉得如果是他来的话,他只要往中间一站,将自己宗师的拳意凝结,他觉得这些同龄人能做到双腿不打颤算是厉害。直到最后那几场,他才稍微觉得有那么一点意思,也就那么点意思了。
比斗稍稍有点复杂。四十六个人两两对抗,一半胜出,另一半不是全被淘汰,而是在从中选出七个。这七个是点儿背的,本来实力不差,谁叫遇上了强手呢。这样一共三十个,再来一场胜出十五个,再从输的一方选三个。又比一场,九人胜出。输了的九人,从中选三个,其中第一不用比了直接晋级,剩余的两个可以挑战胜出的九人。这样一来,最大程度上客观公平。不过各人运气的确不一样,打得少的一共四五场,多的直接十几场。
这最后几场相对而言其实还能看得过去,这最后的十几人里差不多都是武师,甚至刘琛看到有几个步伐沉稳,快要突破境界了,这也难怪,剩下的自然是比较强得了。等到决出最后十人,刘琛看到刚才他倒水时说谢谢的那个青秀少女也在,按说似乎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在下久闻松山派崔师兄太岳拳法恢弘无双,已得其精髓,实在想见识一下,请崔师兄不吝赐教。”那十个人中忽有一少年一步踏出抱拳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