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天空中霞光万道,只有偶尔的几朵云朵飘过。村里的山山水水草草树树,都明亮起来。许久不见的小鸟也在家门口那棵大树上叽叽喳喳地唱歌。
洗完木碗与箸之后,张松就背起了放在山洞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箩筐,这个箩筐是张松平时用来拾柴火的。
四娘一早就将准备好的粮食与药都放在箩筐里,上面再盖着一层厚厚的茅草。张松没有去翻箩筐里的东西,因为四娘早晨已经告诉了张松准备了什么东西,她还特意交代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
怀着激动的心情,张松背着箩筐轻快地走出了山洞,往村子里走去。
也许是搜寻小五子的人回来了,村子中间的草地上虽然还是没有人操练,但是小路上已经是人来人往,只是往来的人脸上依然是那么严肃。看着他们严肃的脸,张松有些紧张,他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鼓了鼓劲,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
事实上,来来往往的那些人看见背着箩筐的张松,已经见惯不怪了,他们只是谈论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你知道吗?村老们昨天虽然没有搜寻到小五子,但是他们猎杀了一头大公牛。”
“我听说了,据说那头大公牛还受了伤,如果没有受伤的话,还很可能没有人能够把它猎杀了。”
……
张松刚刚略微平静下来的心,刹时间就被无意中听到的这个消息揪紧了,他甚至恶狠狠地诅咒猎杀野公牛的村老们不得好死。
思虑之间,就快到昨天进入与二宝他们相遇的那片草地的小路边了。张松心情激动,他的心“砰砰砰”地加速跳动着。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眼睛朝那边瞄去。只一眼,张松就好似从如火的六月瞬间进入了寒冬腊月里,全身从里到外冰冷个透。小路边守着三个人!那三个人手握长刀,目光冷峻,神色狠厉,眼睛不断在来往的人脸上来回地审视,时不时还拦住路上的人,询问一番,有的还搜身。
张松的心跳得十分厉害,手捏成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指节都发白,脸色苍白。如果搜身的话,箩筐里的秘密就暴露无遗,粮食还好解释,药的事就解释不了。
张松一边心念急转,寻找着合适的借口,一边竭力地保持镇静,以平常的速度往前走去。一步,两步,很快就走到那三人面前,那三人冷眼看了张松一眼,没有说什么。
张松走过去以后,才发现自己背上与手心里全都是汗,脚也发软。没来得及庆幸,张松又担心起来,那三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找二宝和石头?如果找到了二宝和石头,不知二宝与石头会不会向他们坦白昨天是自己救了他们?张松想来想去,但都猜不出二宝究竟会怎么做,心里就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忐忑之中,张松在半路与老铁匠相遇了,看样子老铁匠是特意来迎张松的。一遇到老铁匠,张松全身都放松了。在轻松的环境下,心事自然就在脸上显露出来了。老铁匠也就很快觉察到了张松的心情沉重,问道:“小松,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没有,铁匠叔,我很好。只是刚刚来的时候,我在昨天那个地方看见有三个人在巡逻。”
在张松来之前,四娘就已经来过老铁匠那里,跟老铁匠交谈过了。张松一提起这个话头,老铁匠就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我看见了,现在并不是见二宝和石头的好时候,你刚才直接走过来就做得对,如果你强行过去的话,不但会给二宝和石头带来杀身之灾,还会给你和你母亲带来灾祸。”
“可是二宝和石头伤的那么重那么厉害,恐怕……”
“不用担心,你无法控制的事情担心也没有用,做好你眼前所能做好的一切就可以了,做事要量力而行。”
“嗯。”
“走吧,先把东西放到我那里去,然后我们再去一趟蒙坑。”
“去蒙坑干什么?”
“看看那头野公牛死了没有,再看看死去的那两头狼还在不在。”
“铁匠叔,你都知道啦?”
“刚刚你母亲跟我谈起过你的事情。”
“可是,那野公牛可能已经被村老们杀了,我来的时候听人说村老杀了一头受伤的野公牛,应该就是那一头了。”
“不管怎样,我们先去看看。”
两人到了老铁匠的棚子后,老铁匠把张松的箩筐放好,再从一个角落里取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另外取了一根木棍和两条绳索,就出发了。
“铁匠叔,如果那头野公牛没有死,你能不能不要杀了它?”张松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村老们猎杀的不是自己遇上的那头野公牛。
“你这小孩子倒是心肠好,要是人人都有你这么好的心肠就好了。”老铁匠想起王郎随意设下的毒计,不由得对张松说到,“放心吧,如果那头公牛没有死的话,我想我一个人也无法对付它的。”
过了片刻,老铁匠决定逗逗张松,说:“牛肉十分美味啊,牛肉干也很好吃,一头公牛足够可以够我们吃一个冬天呢。”
明知老铁匠是在逗自己,张松仍然禁不住地吞了吞口水,声音很响,但想到如果不是公牛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自己恐怕已经是灰狼的腹中之物了,于是忙又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坚定的说:“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去杀了那头公牛。”
拿铁匠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阳光变得热起来,寒冷已经被阳光驱散了不少,张松全身暖洋洋的,萧瑟的山谷中只有张松与老铁匠两人在行走,伴随两人的除了鸟鸣外,就只有时不时从山上传来的野兽吼叫声。
“铁匠叔,你上次去蒙坑干什么啊?我到蒙坑怎么没有找到你呢?”
老铁匠心中一叹,早上与四娘交谈时,四娘特意交待老铁匠不要向张松透露那天没有去过蒙坑,她担心张松得知实情后会去找王狼拼命,老铁匠当时就觉得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沉吟了半晌,老铁匠觉得还是把实情告诉张松为好,他觉得人如果要学会控制自己就得在遇上容易让自己失控的事情中慢慢地学,否则,一旦突然遇上,就很容易失控。他对张松说:“我上次根本就没有去蒙坑,也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要去蒙坑。”
张松听了一怔,思索起来,小六子那晚的惊讶、母亲听后的愤怒,一齐在心头浮现,张松很快就想通了中间的关节,说:“原来王狼那混蛋是在骗我!他想借刀杀人,难怪母亲听了会生那么大的气。”
老铁匠见张松并无太过激的反应,语气也还算平静,跟以往的表现判若两人,心里松了口气,但他还是问道:“小松,你不生气吗?”
“我生气啊,但是生气也有什么用呢?就像上次一样,还会给自己和母亲带来危险。”张松想了想说。
这几天无论是遭遇灰狼,还是与王狼起冲突,或是遇见王玄杀人,张松最大的收获就是领悟到冷静的重要性,遇上任何事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然后才能寻找机会。
“只是我从来也没有得罪过王狼,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王狼做事从来都是恣意而行,不问原因,不计后果,全凭一时的喜乐。”
张松想了想,觉得是这样,但又总感觉好像有些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快到了,小松,你看是这里吧?”
张松抬头,果然是野公牛斗灰狼的地方。两人下到那空地,发现两头灰狼的尸体还在,只是已经破烂不堪了,野公牛却不见了踪影。张松四下寻找了一番,野公牛确实不在,应该是被村老们猎杀了。张松脸色阴沉,满心失望。
老铁匠熟练地为灰狼剥皮,张松一边帮忙,一边心里想着村里也在为野公牛剥皮,心里更是恼恨,脸色阴得像是能出水。剥皮是个技巧活,老铁匠并不太熟练,只一会儿,老铁匠就气喘吁吁了。
“哞……”这突然传来的一声那么的熟悉,就如一声春雷,打断了正在忙活的两人。
张松连忙望向了声音的来处,一头野公牛正往这边走来,“就是那头野公牛!那头斗灰狼的野公牛!它没有死!”张松忙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老铁匠,语气中蕴含着喜悦。
“真是一头好牛!”老铁匠赞叹。
张松慢慢地朝野公牛走去,野公牛站立不动,两眼看着张松,时不时打个响鼻。
“小松,你干什么?快回来!危险!”老铁匠发现后急忙喊道,但也不敢冒失上前,否则,野公牛发狂,张松可就危险了。
张松没有理会,心里反复估量着野公牛的底线,在离野公牛还有几步远,野公牛明显不安时,就停住了脚步。张松发现,野公牛与灰狼争斗留下来的伤口已经结痂快好了。
野公牛与张松对峙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无趣,“家”中又有两个陌生人在,就掉头朝山上走去。
“铁匠叔,野公牛的伤快好了。你说它那天受伤后拼命地嚼柳枝是不是为了医治自己的伤口啊?”
“可能是吧,许多动物都有自己疗伤的本领。”
“唉,动物会自己疗伤,要是人也有自己疗伤的本领就好了,二宝与石头肯定不会死了。”
“小松也不用太担心,二宝我知道,他是很机灵的一个孩子,做事爱动脑筋,既然他只是呛水了,而没有受伤,他活下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老铁匠安慰张松道。老铁匠没有告诉张松,在这遍布野兽的密林中,浓郁的血腥味极易引来猛兽,石头受那么重的伤,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铁匠叔,那我们赶紧弄好回去吧,我还是想去看看他们,他们正需要药物与粮食。”
“好,好,我们马上就回去,到时与你一起去看看他们,需要的话,帮他们一把。”老铁匠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