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道:“天下士子如果都有公子这般胸怀,我汉人疆土就不会受到外族侵占了。”
“顾兄夸赞了。”
张正本想说那是历史使然,无法更改,想想此话又无法向他们解释得清楚,也就作罢了。
“张公子既然有这般心怀天下的胸襟,何不将这腔热血,抛洒我汉族土地,将心中才学,经世以至用,造福苍生呢?为何要窝于此小小的扬州城中,囫囵度日?诚如你所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张公子如此这般,倒是行不对心了。”
顾炎武是循循善诱,一步步往他要表达的方向说着,他这是想试探一下张正,看张正是否有反清复明之心呐。
“在下也想,可如今天下大乱,纷争四起,在下一个小小良民,虽有关怀天下之心,却苦于人小言微,翻不起三层浪倒也罢了,只怕还要被反蚀回来。”
“张公子是太过谨慎了,虽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凡事都怕前想后,岂能成大事?”
若是平时,顾炎武必不会说出这番话来,他本身就是个谨慎行事之人,如何会劝别人这般便宜行事?但今日不同,他是起了劝服张正加入复社,为明朝效力之心,只能如此说来,先激一激张正了。
“小子受教了。”张正嘴上虽如此应着,可心中却是另一番心思。
见到张正说得如此诚恳,顾炎武知道时机已成,此时定要敞开来说才行,遂道:“实不相蛮,我和候方都是复社士子,而我们复社明是研文诗社,其实暗里全是反清复明的士子,一起寻经征道,为反清复明贡献些许匹夫之力,而这位侠士洪旭,更是洪门的门主,掌管着天下各地的洪门堂口,只要永历皇帝高举义旗,我等就会一呼百应,奋身为大明朝效力。在下斗胆,想请公子加入我复社,一起为反清复明之事业增添力量,若有张公子的加入,我复社便又得一位得力儒士矣,不知张公子可有反清之心?。”
顾炎武的这一番话,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只因为顾炎武太欣赏张正,料定张正必是有大才之人,有心劝其加入,才不顾危险,道出了他们的来意。
这一番话,听得张正暗暗心惊,心道:他们三人此来,果然并非前来拜访这么简单,没想到居然是来找我加入反清复明的队伍,可是历史上,不管是农民军,还是永历军,大大小小数百战,皆败给清朝,如今加入,岂不是自讨苦吃?就算要反清复明,此时也不是最佳时机,且不说清军骁勇善战,其军队势力已稳扎四面八方,而且连天下士子们,都有一大部分投靠了清朝,像虞山诗社,便全是些为了出仕清朝为官的士子,怎是他们说反便能反得了的?
况且张正记得,这个复社在不久之后,便遭到清朝的迫害,连顾炎武也遁入市井之中,此时加入,等于是撞到枪口上送死,加上他们又都是忠于明朝永历皇帝,而永历皇帝又与追杀自己的那三个锦衣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张正怎么可能会去送羊入虎口呢?更不可能会去为仇人做事!
张正忙道:“承蒙顾兄这么看得起在下,在下实在受宠若惊,但张正只是小小良民一个,何德何能……”
“唉~张兄弟太过谦了,顾兄一向看人极准,他说你有大才,便是肯定有的,来加入复社,将来兄弟们一起干一番大事,岂不爽快?”
张正看着说话的洪旭,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后世黑社会始祖,如今的洪门虽然势力一般,却是支潜力股,实不可小窥。
看洪旭说话的方式,但求爽快,便知其是个无什谋略之人,想必顾炎武才是洪门的智囊。
张正此刻想着要不要提醒顾炎武,让他们复社低调行事,否则会被清朝迫害,但又怕被他们三人说他别有居心,甘心做汉奸之流。
顾炎武正欲说些什么,却被门外一阵吵闹声打断了。
原来是钱谦益带着萧玉山和杨天赐前来拜访。
钱谦益看到顾炎武也在,先是怔了下,旋即便明白他来此地的目的。
萧玉山在钱谦益耳旁指着张正说些什么,饶是在介绍哪个是张正。
张正在奇怪今个是什么日子,怎么那么多人来访,张正自然认得萧玉山和杨天赐,看着钱谦益的一身装扮,还有萧玉山和杨天赐对他唯唯诺诺的样子,知其定是虞山诗社的人物,而且地位还不低。
钱谦益道:“在下虞山钱谦益。我是久仰张公子大名,才冒昧来访,万勿见怪。今天一见张公子,果然是风采夺人,年青有为啊。
又是这一套打哈哈的话语,怎么文人们都是这般虚伪的么?张正与萧玉山和杨天赐早就有摩擦,对钱谦益自然也没什么好感了。
张正道:“客气客气,在下的正气堂,看来是风水宝地啊,一下子引来两大文豪到访,实在蓬筚生辉呀。”
“实不相瞒,我等此来,是想邀公子加入我虞山诗社,日后能一展心中才学,为朝廷出力,为天下百姓造福,为……”
钱谦益话还未说完,便被顾炎武打断了,只见顾炎武道:“钱师,天下诗社林立,并非入了虞山诗社才能展心中所学,为百姓谋事,为天下兴亡,当加入我复社才对。”
顾炎武虽不想得罪这位文坛大豪,昔日的老师,但眼下钱谦益要抢张正这位才俊过去,还挂着大清朝廷的名号抢人,他可不会答应。
“宁人,你们复社士子,何时做过为百姓谋福利之事?想我虞山诗社中人,有为朝廷出谋划策,建功立业的,也有在各地为官,为百姓谋得饥渴温饱的。你们复社可有士子真心为民做事?为百姓考虑?全是些愚忠之辈,四处散播言论,搞得民不聊生,不得安宁,何来为百姓谋事一说?还敢大言为天下兴亡,岂不令人可笑?”
钱谦益也不甘示弱,将话说得滴水不漏,而顾炎武所仕的永历皇帝,如今只顾招兵买马,四起战事,可以说是为一己私利,举天下战事,别说为百姓谋福利,他不骚扰民众就已经不错了。
顾炎武被说得一时语塞,虽然他是一心为百姓做事,可他脑中千百年的忠君思想作祟,没有国,哪有家的想法,更是根深蒂固,要想为百姓做事,必先夺回大明江山,这也是他们复社一派士子们的想法,如今却被钱谦益批判得一文不值。
“虞山先生好口才,我复社士子又怎够你会变通?按虞山先生的说法,是否天下士子都要如你这般,卖主求荣?难道先生投靠清廷,就没有过些许私心?虽知大丈夫顶天立地,讲究的是忠君爱国,国若不在,民将不复,何来为百姓谋福利一说?想你虞山诗社,全都是些打百姓旗号,为已谋私之辈,口口声声为百姓做事,实却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得享荣华富贵罢了。”
说话的是候方,他与钱谦益可没有师徒之情,说话自然是不留余地了,明里暗里的讥讽着钱谦益卖国求荣。
钱谦益向来受士子们托着,何曾受过这般污辱,如今被候方一阵抢白,说得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萧玉山怎么可能看着钱师受这般屈辱,气呼呼的道:“候方,你复社士子太过迂腐,不懂变通,难道也要我们虞山诗社跟着受罪?这天下自然是百姓的天下,何来国将不在,民将不复的说法?你等只知忠君爱国,何曾想过百姓们为了这忠君爱国四字,受尽了苦头?弄得百姓们饥肠辘辘不说,还要卖儿卖女,此是我们士们所愿?还是你等私心作祟?”
两社互相评击,又互不服气,争得是难解难分,倒把张正这位主角晾在了一旁。
张正在一旁看着这些文人士子为了自己,斗得不可开交,实在可笑,他想起了后世太祖的枪杆子出政权的道理,任你士子们说破了天,若手中没有兵权,也是无用,又何苦如斯争辩呢。
士子们的争辩,就犹如纸上谈兵,要分出胜负,谈何容易,而且就算分出胜负了,也仅限于纸上谈兵,其与实战实在相差太远,根本不足以令人信服。
张正也无心思加入他们任何一个诗社,如果入了虞山诗社,眼前这位大文豪钱谦益,兴许可保他做清朝的小官,可小小的清官,如何斗得过永历帝的锦衣卫?那要等到何年何日才能报杀父之仇?他现在只想增加自己手中权力,步步为营,等有了自己的兵权,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自己的身份已成了一个谜,如果他再不努力向上爬,增加自己的实力,保不准哪一天,在睡梦中就会在被暗杀掉。
眼前的士子都是饱学之士,两社都不可轻易得罪,顾炎武和钱谦益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后可能还要仰他们帮忙。
张正正想开口劝解一番,却又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
开门一看,来人令张正大吃了一惊,居然是怡春楼的古蓝玉。
这个当日称自己为无耻之徒的人,居然亲自上门拜访,怎能不令张正惊讶。
古蓝玉此来,是想向张正道谢的,因为她未经同意便用了张正的诗,所以多少有些歉意,加上她对张正的看法已经有所改变,所以才起了来拜访之心。
古蓝玉的到来,打断了两大诗社的争论,他们虽互不服气,却都不愿在美人前失态,个个都变成了笑脸相迎之态,这让张正不得不感叹美女的功能强大。
张正心中是苦笑连连,也不知今日发的是什么风,竟然将这帮子平时请都请不到的人物,都给吹来了。
正招呼着众人落坐,却不知今日的状况还不是最乱的,只听得院大门“吱”的一声响,被人推将开来。
众人皆往门外看去,张正心中亦想着是何人如此无礼,门也不敲,直接就推开了。
这真成了破皮的馄饨,乱成一锅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