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衣钵相传

从面子伤到里子的马子被抬回自己的寝堂后就再没出来，不吃饭不上课也不见人，用老院公的话说：“马夫子现在不仅油盐不进，而且刀枪不入，软话硬话说了个遍，只是不搭理人。”说着摆着手，无奈的摇摇头。

马子的面子情怀让肖邦有些自责，尊师重道的传统美德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一个七老八十的老汉，为了教育事业撑着老命往讲台上站，多高尚的人呢！爱面子怎么了？比起后世那些上课不好好讲，一放学就要求孩子去补课的无良老师们，马子就是一个圣人！

马子的心病得自己这个心药医，只要能治好老夫子的病，拿药锤把自己捣成药渣都行。

正坐在院子里自寻烦恼，忽然一只大手从身后拍在肩膀上，把肖邦吓了一跳。

正想发作，抬头看时却是马老夫子，赶紧收敛了怒容换上了笑脸，可一想这会不会给人以幸灾乐祸的嫌疑，立马又换了张愁容满面，心想自己的变脸技术都赶上米兰时装秀了。

马夫子拍了拍肖邦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你随我来”，说完转身缓步往自己寝堂里走去。

肖邦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心里盘旋着夫子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的旋律，不做多想，快步跟了过去。

马夫子的寝堂在学子们的眼里，那就是一片军事禁区，神秘庄严，不容侵犯。多少学子为了一睹夫子寝堂的真容都让屁股挨了板子，能入这禁地里来，对任何一个学子而言，无疑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如今，肖邦有幸进来一睹真容，心中兴奋可想而知，怀着探宝似的心情放眼看时，却被眼前的画面刺昏了头：不大的寝堂，仅容得一榻一案。榻褥一看就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陈年老货，案几上一堆书简把穿绳都磨断了好几根，韦编三绝的真实案例第一次出现在肖邦的眼前。

看到这里，肖邦被马老夫子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彻底征服了，腿一软跪倒在老夫子的面前，发自肺腑的泪水浸润了双眼。

“夫子，是我不对，我不该逞强卖弄，气伤您老人家。”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却实在下不了手，只好把已经扬在半空的手轻轻落下握了老夫子的手：“您抽我吧！”

老夫子一脸慈容地握了肖邦的手：“不是你的错，是为师气量太小了。哪有看着自己的学生比自己强就生气的老师？呵呵，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总要比一代强才行，这个诺大的国家还等着你们这批饱学之士去治理呢！”

“为师七岁便拜在一代大儒荀老先生的门下，受恩师教诲，学习儒家学说，立志发扬儒家道德，开创一代新风！自这马公书院开门纳徒以来，夙兴夜寐，不敢稍有怠惰，一晃三十六载，恍如烟云。如今老夫已是垂垂老矣，但初心不忘，只苦茫茫学子，竟无一人可以托付。儒学大业毁在我手，实有不甘。每每想起此事，便是哀哉痛哉！”

“你原是个世俗破落户，斗鸡走狗、偷盗顽劣，若不是乃父再三求说，我定不收你。可自你一病之后，你却像脱胎换骨换了心窍似的，个中缘由，为师怎么想也想不通。你可能略告一二？”

肖邦撅着屁股伏在地上，此刻正感激涕零地抹着眼泪，这样的感人场面平生还是第一次遇见。

正想借着这个难得机会把平生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都哭干净，忽听老师这样问，也不知该怎么答他，只得含糊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夫子只需记得一句：此刘三已非彼刘三。”

“此刘三非彼刘三！此刘三非彼刘三！好！好！哈哈！”大概是笑岔了气，马老夫子忽然一头栽倒在褥子上再没起来。

“夫子！夫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你还没传给我衣钵呀！”刘肖邦感觉这个镜头太熟悉了，前面的场景就是传衣钵的先兆，可现在衣钵未传，人已先走，为之奈何？刘肖邦感觉自己越来越像刘邦了。

“咳，咳！”过了一会儿，马老夫子咳了两声又醒了过来，微微睁着眼，手指着远方，用快咽气的感觉说道：“刘三，为师实在饿得撑不住了，快给为师弄点吃得来！”

“哦，搞了半天，你没死啊？”肖邦顺其自然地问出这句来，因激动的太咳嗽没说清楚，不然肯定又是一顿板子。

赶紧爬起身跑去厨堂叫醒院公爷爷弄点吃的，院公爷爷直念叨：“这下便好，这下便好，知道饿就没事了！”

刘肖邦拿着把菜刀满厨堂的转悠，院公问孙子瞎转悠什么，晃得人头晕。

孙子说想找些肉来给夫子好好补补，老院公嘿了一声道：“米都快没了，哪里弄肉去。”

刘肖邦盯着院公爷爷的屁股瞅了一阵，想爷爷身上也就这块地方还有点肉，割股啖肉的故事一直回响在脑海。使劲眨了眨眼才醒过神来，一念之差差点要了院公爷爷的两个腚，想想都后怕！

去外面转了一圈，好容易逮了只青蛙回来，心急火燎地埋在饭里一起蒸了，不管熟没熟，反正看着黍米熟了就端了往禁区里跑。

老夫子老远闻着米香就爬了起来，早早咽着口水只等要吃，肖邦将一碗黍米匆忙送在夫子手中，夫子登时老怀大慰，张着大嘴舞筷子。

“许是这黍米也是通灵之物，知道老夫饿得紧，竟自己跳进了老夫的嘴里。”

正喜得哈哈大笑，却不知怎的笑出了呱呱声，旁边的肖邦眼睛瞪成了驴，嘴巴张成了天，硬是拽住夫子嘴边上耷拉着的一条腿扯出了一只活青蛙！

“妈呀！”老夫子的惊吓声、肖邦的挨揍声，一时分不清楚。不知老夫子最后怎么吃下的那碗饭，肖邦死活不说，只是问起来的时候一个劲地干呕。老院公抱了孙子，问长问短，就怕他再把老夫子弄出个三长两短。

夫子跳着在屋里逮了一夜的青蛙。他现在最见不得这个东西，一看见就身不由己地抠嘴，抠完嘴再身不由己地把肖邦屁股一顿暴揍。

肖邦每日早起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院内周围的青蛙，为了万无一失，出二十楚钱把曹参和卢绾包了一个月帮他排除异己，保卫屁股。

这场屁股保卫战打了将尽两个月的时间，最终以肖邦的一纸“我志愿保守秘密，遵守保密约定，履行保密义务，严守夫子的秘密，为保守夫子的秘密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这个秘密牺牲一切。”的保证书才做了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