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巍巍,始终无声,自任万物上演属于他们的故事。
无涯原上,千万百姓披孝衣静立。
陈瑾年双手抱着一个骨灰盒,小兮紧跟在后,她抱着一个灵位,灵位上书“神策十八骑刘广将军位”。
神策十八骑就是他们的荣誉,生前以之为荣,死后也不会忘却。
他们的面前,是一堆柴薪,柴薪之上,有一只巨大的灵兽的尸体。这只灵兽,虎皮斑斓,“王”字乍现,虽已经死去,可兽中王者的威势没有褪减分毫。
陈瑾年对着沈浪点头,沈浪就用手中的火把把柴堆点燃。烟雾升起,火焰跃腾,白眼精金虎安详的沉睡其间,似乎,是因为睡得太过熟了……
“呜呜呜……”
很多人都哭出声来,悲伤的氛围蔓延的很快,绝大多数的人都哭了。没有哭的,也是强忍泛红的眼眸。
陈瑾年对着小兮道:“小兮,把灵位也烧了吧。”
“嗯!”小兮回应一声,就走到火堆前,小心的把灵位放在了里面。
火光熊熊,黑烟满天。
大火烧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完全熄灭。陈瑾年收集起白眼精金虎的骨灰,又把刘广的骨灰盒子打开,他抓起刘广的骨灰,握成拳头,伸在空中。
陈瑾年的脸上没有悲伤,亦没有了眼泪,而是一副很乖的神情。这种乖的神情,就恰如小孩儿在最敬爱的长辈面前的样子。
他捏着骨灰握成拳头伸在空中的手,终于舒展开来,手指一根一根的摊开。骨灰掉下来,随风而去。
陈瑾年轻声道:“六叔,您是昆吾刘氏本家的人,一生的梦想就是金戈铁马,为刘氏开疆拓土。可您认识了爹爹后,观念就有了些许的变化,您不再热衷于开疆拓土,而是费尽了心神要护卫昆吾刘氏。”
“昆吾刘氏也正是在您的守护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幼有所教,老有所养。”
“您守护了他们一生,他们没有忘记您啊!您看,他们来送您了!”
陈瑾年的泪,终还是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的落下,如断线的雨水。
小兮、紫姑娘、暗夜首领、紫灵等人早就哭得像个泪人。
百姓们也控制不住,大都嚎啕大哭起来。
就算是沈浪这种军旅的铁汉子,也是泪水不受控制。这是他的同袍、他的手足、他的兄弟啊!就算是再铁血,也是人啊!
骨灰如沙,簌簌落下,又被风吹走,迷离了人眼。
陈瑾年继续说道:“六叔,守护昆吾刘氏,已经成为您的心结,成为您的执念了吧?就算您现在走了,也会放心不下的吧?”
“无涯原,是昆吾刘氏的边界,也是您生前征战的地方。侄儿把您留在这里,继续守护昆吾!”
一把一把的抓出刘广的骨灰,任随风吹飘散在无涯原。
陈瑾年又看着白眼精金虎的骨灰,轻声道:“虎叔,您本是天地的宠儿,又是森林中的王者。可您遇见了六叔,您一生的伙伴,于是,您便跟随,陪他一生。转战一生,征战一生,守护一生!”
“天南,到处都是您的传说。世间有人说起您,谁不会说‘好汉子’三个字?”
“您与六叔,早就一命相连,若我现在把您送回森林,您是会埋怨侄儿的吧?”
“现在,侄儿把您留在这里。在这里陪着六叔,想必,您会很乐意的吧。”
陈瑾年打开白眼精金虎的骨灰盒子,任风吹落。
生时同归,死后同穴!不是世间情侣的专利,也属于同袍属于战友属于手足,属于兄弟!
神策十八骑中的白虎骑士刘广,他创造的传奇,一部分属于他,一部分属于白眼精金虎,一部分属于他的同袍。
我的故事里,我的传奇里,有你,我的兄弟!
风吹云涌,众人陷入悲伤的情绪,陷入了刘广的故事,久久不能自拔。
不过现在唯一能够让他们得以慰藉的,就是刘广归根了!
他留在他生前战斗的地方,继续他的志愿,守护昆吾。
良久、良久,陈瑾年等人才从悲伤中清醒过来。
陈瑾年看着他们道:“父亲和叔父们都见证了六叔的归根,我们继续上路吧,要让他们都归根啊!”
众人点头,车队又缓缓的行动起来,百姓们让开路来,待车队通过,他们又默默的跟上。
没有喧嚣,没有拥挤,他们在车队后面,虽有压抑不住的悲伤,却没有吵闹。
车队缓缓而行,他们穿过定边城,定边城空无一人,定边的百姓,都在了他们身后。
一路而行,他们穿过山坡,越过河流,来到了一条江的边上。
沧澜江!横贯昆吾刘氏南北,也诞生出昆吾的闻名,滋养了昆吾的子民。
车队停下来,陈瑾年又抱起一个骨灰盒,小兮赶紧拿起灵位。是神策十八骑路飞将军位。
陈瑾年看着滚滚的江水,思绪万千。
他抱着路飞的骨灰,又让人运出一只灵兽的尸体。是沧澜鳄,路飞的坐骑。
陈瑾年柔和的看着他们,轻声道:“八叔,累了吧?回家了。”
路飞生于沧澜江边,本是个水贼,可那时天南遭逢大难,面对黑魔的残暴,路飞率领他的一伙兄弟对抗,由此遇见战神及神策十八骑的诸位兄弟。
他们相遇,一见知心,又志同道合。所以组建了神策十八骑。
征战一生,除黑魔,平天南,守护昆吾。
“八叔,您说过您早就想家了。可是舍不得一众叔父,才没有退出神策十八骑的序列。现在,瑾年送您回家了。”
“您常对我说,沧澜江的水甜鱼肥,是昆吾的宝藏。”
“您又说,如果不是黑魔,您只宁愿做一个普通的渔人,呆在沧澜江边,哪儿也不去。”
“可一出去,遇见了爹爹和叔叔们,您们志同道合,脾性相投。你们为彼此流过泪,也为彼此扛过刀。您说那是您一生最宝贵的宝藏。可到了后来,兄弟们竟成为了您最大的束缚。”
“您舍不得他们啊!才一直呆在军中,才没有过上您理想中的打渔人。您说您一旦退出,神策十八骑就少了一人一骑,就不完满了。”
江水滔滔,就如逝者如斯,未停留一刻,向东流去。
它的边上,千万穿孝衣的人静默,一个白衣少年在絮絮叨叨的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