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接受了现实,因为他看到了母亲的坟冢,父亲的死亡证明,而他的妹妹也有了下落。
姜大爷拉着玉郎的手唉声叹息,“孩子,我给保育院打过电话了,过几天咱爷俩去一趟,我收养你好不好?”
玉郎习惯了不告而别,当他知晓了妹妹足够多的信息之后,留了张字条,北上而去。
五块钱一张的全国地图,35块7毛钱和一袋子馒头是他的全部家当,当列车开进通县,他悄然的下了车,看着热闹的站台,心说,“我要在这里混出个样来,给玉姗,冬季,晓彤一个温暖的家,肉饼随便吃,糖果随便吃。”
玉郎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现实,捡垃圾会引来城管和警察的注意,要不是他跑的快,又放弃了估值近十元的废品,如今就不是躺在涵洞里喘着粗气,而是收容中心。
涵洞另一头一个声音说道,“嗨,白天睡觉,晚上行动,怎么样?一无所获吧。”
玉郎没有理他,觉得休息的差不多,坐了起来,哭丧着脸看着裸露的右脚,这是刘奶奶送给他的运动鞋,紧接着他又想到了金爷爷和那个永远有东西的抽屉。
玉郎抱紧双膝,嚎啕大哭,声音在废弃的涵洞中回响。
一双鞋子滚到他的面前,“看看合不合脚,只有这一双小孩鞋。”
透过两膝之间的缝隙偷偷望去,那个“室友”正在看书。
“室友”造型怪异,五月的天气穿着一件夹袄,一根布绳捆在腰间,半敞着怀能看到黑红色的肌肤,破烂的牛仔裤,一双胶鞋,也不知是编的辫子还是头发板结,十几根发棍耷拉着,电视剧中的乞丐也没有他脏。
玉郎把左脚那只脱了下来,收拢好放在包袱里,那里还有一小罐纸鹤,一个弹弓。
穿上脚边这双,稍微有些大,不过比自己那双好多了,不仅新还软。
“谢谢。”
那人瞄了一眼,接着看书。
“常住还是歇脚啊?”
“啊?”
半响,玉郎怯怯的说道,“大哥,我可以常住吗?”
“室友”来了兴致,从前边抽出一张书签放到正看的这页,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的纸箱中,站起身,拽了拽夹袄的下摆,来到玉郎的面前。
“俗话说,吃饭交饭钱,住店交店钱。”
玉郎看着那人白嫩的右手,摇摇头,“我有钱。”
那人的手缩了回去,摆弄着自己的发棍,“知道你没钱,可你以后会有钱。”
神奇的画面一幕接着一幕,北平的第一夜居然住在“洞”里,圆形的铁质洞门写着三个大字“热力井”,顺楼梯而下,二十见方的空间整齐的码放着各色箱子,有纸的,有木头的,有铁的,还有一张床,藏蓝色的床单,里面那头放着整齐的被褥。
“大哥,这是你家吗?”
“我又不是老鼠,怎么会住在洞里,临时居所。”
“大哥,你怎么还有这么多书啊?”
“小孩,你怎么乱动别人的东西,放下,手脏不脏啊。”
当两人重新回到地面,夜幕已经降临,玉郎跟在“室友”刘文俊的身后蹭着走。
“你想不想吃饭?”
“想?”
“你有钱吗?”
“。。。”
半小时后。
被刘文俊重新装扮一番的江玉郎端坐在肯德基门口。
不远处的刘文俊不时点头,“校服,书包,饭盒,嗯,如果再有一幅眼镜就完美了。”
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刘文俊走到玉郎面前,蹲下身子,“大票只留一张,其它的收起来,跪在地上,你饿不饿,再坚持半个小时,看看身后,我们一会就吃这个。”
形形色色的人走过,没过多久饭盒里就放满了各色纸币。
玉郎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这也是他顺从的原因,看着刘大哥一把接着一把从书包里掏钱,玉郎无意识的啃着自己的指甲。
玉郎抻着脖子问道,“哥,多少钱?”
刘文俊把玉郎拨到一边,“着什么急。”
十分钟后,刘文俊站了起来,把其中一摞递给玉郎,“一共三百七十四块七,给你一百八十七块四,晚饭你请,走。”
玉郎双手捧着厚厚的一摞纸币小心翼翼,害怕最上面十几枚硬币滚落下来,揣好钱的刘文俊呼噜了一下他的头,“揣好了,走吧。”
与之前不同,玉郎觉得刘文俊的背影比之前高大了一些,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身旁,“哥,吃完饭我们再去要一会吧。”
刘文俊站定脚步,余光瞥了他一眼,“呵,吃完饭再说。”
北平真是个奇妙的城市,不仅仅有无数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流,还有充满爱心的路人和美味的食物。
“哥,这是什么?这么好吃?就是太贵了。”
“洋快餐,垃圾食品,呵,两个小时赚一百多块,还嫌贵?”
“垃圾?食品?我觉得很好吃,不垃圾。吃完饭咱去哪啊?”
江玉郎吃完了洋快餐,又去过街天桥,购物广场,地铁,工作一番,这一切不仅仅代表着新奇还代表着金钱,而拥有金钱代表着拥有美好的愿景。
之前的挫败与无助已抛之脑后,取而代之是美好的未来。
午夜,刘文俊把玉郎拢在侧身来到一个夜市摊点,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快速的擦好桌子,摆上两幅碗筷,看了一眼玉郎,说道,“呦,大才子,在哪弄这么一个小家伙?”
刘文俊示意玉郎坐下,自己也坐定之后,从兜里掏出方便湿巾,边擦手边说道,“叫王姐,两碗刀削,西红柿鸡蛋卤。”
玉郎腼腆叫了一声,王姐细细瞅了两眼,掐了掐脸蛋说道,“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出来几天。”
吃完饭,刘文俊从怀里掏出烟来,一边点燃一边说道,“算账。”
王姐一阵风的走了过来,左手扶着桌沿儿,右手摊开伸向刘文俊,可眼睛看着一旁的玉郎,说道,“多少?”
刘文俊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钱夹递了过去,“面钱二十,四个白吉馍,一共二十八,其他换成整钱。”
过了一会,王姐把钱包还给刘文俊,“嚯,刘文俊,带上这个小家伙,一天赚的比我这个摊子还多。”
烟抽完了,刘文俊接过钱夹,站起身,打了一个饱嗝说道,“走吧,玉郎。”
从银行出来之后。
站在刘文俊身旁的玉郎怯怯的问道,“哥,那个吞钱的机器是什么?”
“银行你知道吧?那是银行的ATM机,往里面存钱。”
“我也可以存钱吗?”
“你有身份证吗?”
“。。。”
玉郎躺在纸壳板上,右手抓着书包揽在胸前,雪亮的眼睛的看向黑暗,“哥,我什么时候能有身份证?”
一旁传来“哼哼”的声音,接着刘文俊翻了一个身,“睡吧,别想了,16岁才能办身份证。”
玉郎轻声的念叨,“三月初三,还有三年多,一天五百,三百六十五天,十八万二千五,三年,五十四万七千五百。”
那边传来一个声音,“没想到你心算挺快的。”
玉郎下意识的抓了一下书包,半响,“哥,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说。”
“以后我只要百分之40,钱存在你的卡里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