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琐从水榭回来后还是一脸的失神,在见到已经等在小筑里的媛儿的时候,也没有多做反应,眼皮一抬扫了一眼当下便往屋内走去。
“小姐,言小姐还有礼物送来,不知是手下还是送回去?”媛儿站在慕琐身后说着。慕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顺着媛儿所指的方向去看,并没有想象中出现的庞然大物或者什么令人惊奇的东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瓷瓶,细颈圆肚,瓶壁上浮着简单的花鸟图,上了一层白釉让它在阳光下显得光滑细腻。瓶口塞着一个青花瓷的塞子,看着没有塞紧却打不开。微微摇晃瓶身还能感觉到瓶内有液体摇晃的声音,不由让人更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慕琐皱眉看着那放在空旷处那个看起来约莫只到人膝盖高的瓶子,心下不悦。
感情那地方成了言家小姐礼物的专位了。
“找人把这瓷瓶送回去,顺带替我谢谢她的好意。”慕琐说着,收回视线兀自走回自己房间。她没有心情再去应付这么一个麻烦的东西。
慕琐一如既往地在小筑内用完了午膳,下午又是碧姚带着两个丫鬟来给慕琐授课。慕琐打量着跟着碧姚的两个丫鬟,心下也奇怪——本应是说给她的丫鬟,从最开始打了一个照面之后便只有碧姚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这让慕琐不由怀疑这两个丫鬟是拨来伺候自己的还是伺候碧姚的。
在水榭亭中所弹的那把“九霄环佩”便是碧姚的。最开始从碧姚那里拿到这把琴的时候,慕琐吃了一惊,但是转念一想想到碧姚出众的琴艺时,当下也不再疑惑——至始至终,碧姚都没有对送给慕琐的这把名琴的来历做出一星半点的解释,——甚至在慕琐说出那琴连断了两根弦以后,碧姚都只是低喃了一句“也该修了”便再无其他。
是夜,晚风习习。夏蝉在窗外不住地鸣叫,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面对着雪白的墙壁的慕琐只觉得心烦。
陌昕被持有慕府玉牌的人所伤,林辰来到慕府有事商议,慕珵看到玉牌时奇怪的神色……
想着这些事情,试图找出一些什么联系的慕琐根本没有在意身后响起的窸窣的声音,知道身后那人一手拿东西捂住她的口鼻,一手执着匕首架在她脖子上时才猛地回过神来。
“慕姑娘,我家大人请您走一趟。”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却是慕琐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慕琐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昏暗,不远处一盏悬挂在墙壁上烛灯摇曳着,无风,火光却不甚清楚而闪烁。慕琐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是倚着墙根坐在一个类似密道的狭长通道中,四下无人,却能够闻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借着昏暗的灯光,慕琐可以看到自己身下身旁有几堆干枯的稻草,本想看看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可待她将稻草堆全部拨开之后,除了扑鼻而来熏天的恶臭外没有其他东西。
这让慕琐有些恐慌,身上只穿着中衣的她觉得有丝丝凉意侵入,可她明明记得此时正值夏日。
“媛儿?”
“碧姚?”
“哥哥?”
……
慕琐扶着墙站起身来,顺着走道朝前走着,朝那幽深的过道两端一一叫着自己熟悉的人的名字,可是回应她的只有空旷的回音。
远处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拉长,一段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选定了一个方向,慕琐朝那处走去,原本就慌乱的心却越跳越快,绵长的过道似是看不到尽头,相隔很远才能看到的一盏烛灯衬得这其中的气氛愈发压抑。原本的快走到最后的飞奔,慕琐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就当她要绝望地脱力的时候,远处一丝亮光闯进了她的视线。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脚步缓缓满了下来,愈走愈近,一点亮光渐渐扩大成了一个出口,终结了慕琐原本以为的无尽黑暗。
看着那光点渐渐扩大,慕琐的脚步慢了下来,踱着步子从通道中走了出来,强光照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抬手掩去光芒,双眸微微眯着。待她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后,她猛地一愣。
她现在所处的那个房间并不大,和她在慕府的寝室差不多大小,朴素到近乎简陋的摆设显得有些奇怪——这个房间有一套占据房间很大位置的桌椅,质地不算上佳,做工也是粗糙,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除此之外,便是数不清的烛台蜡烛,原本发着并不明晰的光的蜡烛汇聚的光使房间亮如白昼,竟是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定了神看去,只见那个通道正对着的那个位置有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身形隐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中,让人看不出真实的面貌。
“坐。”低哑的声音传出,慕琐分不清楚这是那人本来的声音还是他刻意的压低,但是听得出来,是个男声。
慕琐心中疑虑,但却不矫情,大大方方地坐下。慕琐和那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静静对峙。她知道那人没有在看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她只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大费周章地将见面地点安排在这满是蜡烛的房间中,而对方为何又身着一件黑色斗篷特意掩去容貌——即使如此,一开始将房间中的蜡烛移走便是了。
“是此地主人的布置。”突兀的一句话让慕琐一愣,继而猜到对方应是回应自己对他的打扮和这满屋蜡烛的解释。
听到对方回答了自己所疑惑的问题,慕琐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己的疑惑表现得有些过于明显地在这里东张西望。
“这里如何摆设,又与我何干?”慕琐说道,语气不尊,但却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依旧静坐在那位上。
时间久了,僵持着的气氛让慕琐也觉得尴尬。
“不知……阁下找我有何事?”慕琐微微犹豫,还是决定用“阁下”来称呼这人。
“自有安排。”那人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
简短到有些过分的话语让慕琐皱眉。
“还请阁下交代清楚。”说着,就想站起来走到那人身旁,掀开对方的斗篷看看这下面是怎样的一张脸——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别人。“阁下交代清楚了,我也好配合不是?”
“有人会告知。”慕琐想要套话,可对方却摆明了一副“恕不可言”的架势,依旧是简短的话语。
慕琐听着这有些云里雾里的话,心中一阵烦闷,深吸了一口气“噌”地站起身来便要往回走去——就算让她在那通道中再待多久都无所谓,她不愿和对面那人打交道,只要顺着这通道走下去她就不信走不出去。
“徒劳。”那人冷冷说道,语气中似乎有些不屑。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巨大的石壁落下,刚好掩住了那个通道的路口,掀起的气流和灰尘让蜡烛灭了一半,在使慕琐受了一脸灰后很好地让她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慕琐神色不悦,但环绕周围后她才发现,来时的入口被堵,唯一的出口便是那身着斗篷的男子身旁的那扇门。思量许久,慕琐还是转身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不知阁下找我有什么要求?”慕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和刚才的愠怒不悦已完全不同。
“配合。”那人说着,似是不愿再与慕琐多作废话,话音一落便起身离开。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刹,慕琐便看见了门外是一片昏暗,不知道这是一间室中室还是外面还未天亮。
慕琐回忆着那人回应自己的那几句话,少得可怜而且没有营养。从自己发现他对方便只说了二十余字,或许是可以捏造出的声音不愿和自己多说,应是不想让自己认出他的身份吧。
慕琐正沉思着,便有人手托一个烛台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一身普通的麻衣没有任何配饰,相貌也极为普通,连清秀都算不上。
见慕琐打量着他,男子并不生气,“慕姑娘,请。”说着,他微微躬身,看那动作似乎是在邀她走离这个房间。
乍一听,那清脆的少年嗓音极为悦耳,可惜配了这么一副皮囊。
不过慕琐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感叹,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便随着他走出了密室。在门被少年关上的那一刹,慕琐似乎看到了密室内的蜡烛随之熄灭。
“请姑娘将这布条蒙上。”说着,少年递来一个黑色布条,浅浅地朝她看了一眼便走到她的身前道,“牵着跟上,这里回廊有些复杂,会迷路。”说着,手里又递了一根麻绳给她,不长不短,拉直了慕琐恰好能离他三步的距离。
看之前那人与自己谈话时谨慎的模样,这里为掩人耳目也必定不会很大,既然这样,又哪来的迷路一说?想着,慕琐不屑地一笑,点了点头将布条蒙上,存着记路以后好寻出口离开的打算,并没有绑严实。她接过少年递来的绳子一头,任由他带着自己向前走去。
“我劝姑娘不要有从摆设中推断出这处主人的打算。”少年背对着慕琐,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脚步没有停顿,依旧向前,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慕琐的意图而出声提醒。
接下来,慕琐总算是明白了少年所说的话的意思。就论这一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戒模样,慕琐自恃没有这个能力能避开所有的哨岗。
但,就算这地方不大,也经不起这么多人的折腾吧?想着,心中的疑惑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少年带自己走了多久,便见他终于在一个雕花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到了。主人在里面候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