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果林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现在安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没有那个她感到温暖的人跟在自己身后,不会有人因为她不见了而焦急的寻找。安儿走进树林里,隐藏自己的气息,想等待那个扯掉自己阿爷手的黄鼠狼,可是她在林子转了很久都没有遇见那只黄鼠狼,也许那年只是因为想要抓自己才在这里等候的吧。安儿有些失望,现在居然连这一件事都无法做到,但是没关系,只要自己一直呆在这座上山,总会遇见那只黄鼠狼,她要那家伙双倍奉还当年李老汉所受的伤害。
安儿在山里转了很久,这一次她没有隐藏自己属于妖魔的气息,所以一路上安然无事。来到一处小溪边上安儿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自己的脸上还沾着李老汉的血,虽然已经干枯,但是看起来让自己的摸样显得更加妖异,安儿站起身,脱掉身上的衣服,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13岁的少女已经开始渐渐发育,安儿也不管是否会有人看见自己的裸露,在水里清洗自己的身体,似乎想要洗清自己的罪孽,可是再怎么努力,水里的倒影自己那双和常人不一样的双眼都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所犯下的一切都无法挽回。
安儿又把身体深深扎进水里,脑海里忽然飘过许多画面。
“白渃,你这样不断的杀人,为的是什么。”男人看着自己眼前的白渃,本雪白的衣裙上面沾满了刺眼的鲜血。
“为什么,我只不过想知道这些恶人的心是不是黑的。”白渃看着对面的男人,一身青色的锦袍,俊雅的脸庞上双眉紧紧皱起。
“那你为什么连他们的妻儿都不放过?他们并没有错。”男人的眼神中有些悲天悯人。似乎对于白渃的杀孽感到十分抗拒。
“没有一颗正常的心,我怎知恶人的心是不是黑的?哈哈…”白渃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似乎对于鲜血有种异样的执着。
“我们回山里去,好嘛?”男人看着这样疯狂的白渃,很想要她和自己一起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山里,重新过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孔逸,晚了。”白渃只是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消失在孔逸眼前,孔逸只看到那条白色的裙子失去了本来的洁白,猩红的颜色如梅花般绽放。而他只觉得这样的画面太过伤怀,紧紧的握起双手,看着屋子里的几具尸体,这些人脸上还残留着恐惧,可这样的表情永远定格在这里了,因为死人不会改变表情。
安儿从水里露出了头,狠狠的吸了口气。白渃就是安儿,安儿就是白渃。那个杀孽太多的白孔雀,安儿忽然想起孔逸的脸。那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蓝孔雀,那张总是挂着忧愁的脸。而那些忧愁全是因为自己。现在孔逸在哪里,是否已经修炼得更好,是否找到一个更懂得他心的陪他活着。
“孔雀妖白渃,你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不懂怜惜生灵,既然你不懂作为人的苦难,就贬你轮回为人,受十世轮回之苦,天生灾星,世世家破人亡不得善终!”高高在上的判官看着匍匐在下面的白渃,眼里全是看透生死的空洞。自这个妖孽被送到自己这里来,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白色的衣裙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让这妖孽看起来更是妖异异常。
白渃听到判官的话,嘴角勾出一丝绝望的笑容。十世轮回之苦,天生灾星,世世家破人亡不得善终,自己真的错了吗,自己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自己真的错了吗?
安儿脑海里回想起自己那一世自己最后的记忆,本来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有了这颗心就可以救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自己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最后还是受了天罚,而他或许也早已死去了。
人世界的****,自己终于体会了。可那人却无法长活人世,自己听得秘法,只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做药引就能救他,可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看了那么多心,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那么一颗可以救他的心。而自己,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可悲。
安儿发现自己越洗,这回忆越是汹涌,走到岸边,看了看自己刚才待的那块大石,上面的衣服已经脏乱,还沾着李老汉的血,想了想还是不要了。慢慢的走上了岸,身上多了件雪白的连衣裙,脚上踩着双红色的小皮鞋,细看之下会发现,这红皮鞋和当年李老汉买给安儿的那双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额间本来过长的头发也变成了齐眉流海,本脏乱的发丝长长的直垂到腰间。脸庞依旧是那张脸庞,只是一黑一红的双眼让人知道这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需要李老汉拼死保护的安儿。
在李老汉身边活了13年,13年来安儿历经几世被消磨的凶性又变淡了许多,再加上张道士这几年的教导,安儿的心境已经变得平和了很多,只要这凶性和杀孽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抵消,那自己那只黑色的眼就会恢复为淡红色,那只本深红的眼也会褪去杀孽变回淡红色。白孔雀的双眼,淡红色才是真正的颜色。
安儿把原本那身衣服埋了,埋掉自己13年来的所有天真和无知,埋掉自己对李家的亏欠。欠李家的,只怕自己是没法还了,想起李二那绝望的眼神,兰花歇斯底里的哭声,柱子的死状,安儿忽然有些麻木,每一世都是如此,这些和自己最亲近的人总会在自己面前死去。只是从未有人像阿爷一样护着自己,所以阿爷的死成了安儿的心结。
“踏踏。”安儿朝着一颗大树踢了两下,这颗大树和其它树相比起来要大上许多,至少也长了几百年,这颗大树的树枝开始摇晃起来,不一会树干上居然出现了一张老人的脸。
“以前没有见过你,你叫我出来想问什么?”老树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模样的妖,知道找到自己肯定是有话要问。
“这山上,黄鼠狼有多少?”安儿看着眼前的老树,对于老树的配合没有感到意外。
“黄鼠狼到是很多,这山上有一大窝都在这里繁衍生息了。也算这山上的霸主。”老树想了想,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腿瘸的有几只?”安儿忽然想起那年那只黄鼠狼的腿似乎有伤。
“那就只有黄八爷了,那黄八爷几年前有了造化,得了件神物,法力长进了许多。”老树在这山上活了几百年,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它不知道的。
“你知道他住哪里吗?”得了件神物,那不就是阿爷的手吗。
“就在山顶的洞里,不过,那也是黄鼠狼的老巢。”老树看出这小娃子是要寻仇,好心提醒了一句。能化为人形导行自然不低,而且看起来这小娃来历不简单。
“谢谢提醒。”安儿道了谢也不多留,转身朝着山顶去了。
离山顶越近就越能闻到黄鼠狼那种特有的味道,安儿知道地方果然没错。终于在一处小林子里看见了一个山洞。
“黄八出来。”安儿的声音不大,但是洞里的家伙们到是全都听见了。几秒的时间就都到了洞口。
看着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小女娃,黄鼠狼一窝却感到了很大的压迫感。黄八更是看到安儿后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女娃体内的封印居然解除了。
“你来做什么!”黄八压下心里的恐惧,大声喊着。
“来要你偿命。”安儿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是眼里的杀气已经弥漫。
“当年我可没伤那个老家伙的命,你说的偿命未必太言过其实!”黄八的贼眉鼠眼居然也出现了一丝恐惧。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这个小丫头的对手,要是她真要杀自己,自己肯定会没命。
“那你就双倍还来。”安儿说完右脚踏出,可这一步却并非一小步,而是直接到了黄八面前。安儿两只手抓住黄八的两只手,迅速的调集力量在双手上,狠狠一扯。黄八的两只手臂就离开了身体,血液瞬间喷射而出。
“啊!!”黄八的惨叫声响彻山林,所有人还没看清安儿怎么动手的,就听见了这声惨叫,而黄八已经失去了双手,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既然你说没伤性命,我就留你一条命。”安儿对着地上的黄八缓缓说到,手里依旧拿着黄八的两只手,此时这两只手脱离了黄八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变化,变成两条粗大的黄鼠狼爪子。安儿双手忽然燃起白色的火焰,把这两条爪子瞬间烧得灰飞烟灭。
没有谁敢上前搀扶黄八,更没有谁敢挑战安儿,安儿扫了地上的黄八一眼,忽然发现自己的白色连衣裙上居然沾上了黄八肮脏的血,安儿皱起了眉。
“别杀我,别杀我,求你,求求你别杀我…”黄八看到安儿皱起眉头,以为安儿要反悔,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哀求起来。安儿淡淡看了黄八一眼,转身消失在黄八眼前。意识到安儿离开,黄八眼里的恐惧迅速被仇恨取代。
“你废我双手,我要你十倍偿还!”黄八嘴里吐出狠毒的诅咒,下定了决心这个仇一定要报。
安儿坐在老树的树枝上,没有叫老树出来,只是安静的坐在老树上,看着这片葱郁的林海,身上的连衣裙已经恢复了洁白。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虽然自己恢复了一切记忆和能力,但是这幅身体还是需要吃喝睡觉,离开这座大山,自己就要想办法谋生,而留下可以生存下来。
“不管去哪里都逃不掉,那就不要离开这里了。”安儿喃喃自语,看着山脚下的村庄,或许留在这里,有一天可以帮些忙吧。
看着院子里的张道士,李二眼里依旧很绝望,自己一夜之间失去了几个亲人,不管是谁都无法马上站起来。张道士依旧为李老汉和柱子做了超度,现在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你不要执念太深,她是上天安排受轮回之苦,投到你家也都是因果报应。李老汉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张道士知道李二现在的心情,肯定对于安儿抱了极大的怨恨。
“因果报应,轮回之苦。张道士,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无法不去恨他,都是她一起才会变成这样。”李二听了张道士的话心里却没有任何改变,依旧十分怨恨安儿。
“哎…”张道士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可是今天明明听到山上传来了动静,这动静一般人自然是无法听到,但是张道士却清楚。
“她今日上山,找当年拿走你爹手的人报仇了。”张道士似乎依旧想挽回一些什么,居然把这事情说了出来。
“那是她该做的!”李二说完转头进了灵堂,在李老汉灵前跪下,不想在听张道士为那灾星多说一句话。
村里人来帮忙的时候没看到安儿,胆子大的一问,李二只说了一句话就不愿再多说。
他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