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母亲要是真的不希望季淮看到，直接把这本笔记本带带走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只是撕掉后面的内容？难道她是怕带走之后父亲看到后会不高兴？嗯，这也有可能。
但是，光从剩下的这几篇，写有父亲名字的日记看来，连筱淇自己都能感觉得到母亲对父亲态度的微微不同，因为谁也不会把跟自己毫无关联的保镖写进日记里。连筱淇都能感觉到，那季淮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而母亲并不笨，若要撕掉，又怎么会单单剩下这几篇呢？
难道，这不是母亲撕掉的？
是季淮？他看到了所以气愤得撕掉了？不，也不可能，生气时候撕掉的纸张，怎么可能那么整齐？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还有最后母亲和季淮是怎么分开的？是怎么跟着父亲离开那个地方的？
一大堆疑问盘桓在江筱淇的脑海里。她一边想象着这些问题可能的答案，一边百无聊赖的翻着剩下的空白的页面。
她一页两页地翻着，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些问题也没有一个看起来比较接近事实的答案。不过说回来，她又怎么知道究竟什么才是事实呢？
她叹了口气，把笔记本合上。
嗯？不对，好像笔记本封底的包装里面，夹有什么东西？筱淇在笔记本合上的那一瞬间，眼睛原本看着别处，只有余光瞟到了笔记本上，而黑色的封皮底下，似乎有一张白色的纸。
她并没有犹豫，也没觉得是自己眼花，要真是眼花也就是合上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嘛。她利索地一下又打开了那本笔记本。
的确是有东西。
那是一个有点发黄的米白色信封。
江筱淇小心翼翼地从笔记本中抽出来。或许是因为年头有些久远了，那信封显得有点脆，再加上这本笔记本的质量似乎非常不错，那封信被夹得相当紧。筱淇有点吃力，但是又不敢使蛮力，只得一点一点慢慢地挪出来。
费了半天时间，这封信才终于完好无损地躺在了江筱淇的手上。她松了口气，心想当初放进去的人是得花了多长的时间多少的经历才把信塞进去啊，真是强悍。
面对着筱淇的是信的背面，邮戳还很明显，她仔细看了看，大概是二十多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似乎，正好是母亲去世的那年。
难道，这封信是母亲写给季淮的？
她连忙把信封翻过来，盯着它的正面。
没错，虽然只有寥寥十几个字，但是绝对是母亲的字迹。她看了那么多母亲写的日记，这时候再认出来，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好好的，母亲为什么要给季淮写信呢？
筱淇不再往下想，只是抿着嘴唇，从裁剪整齐的信封开口，慢慢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莫名地颤抖起来。信封和信纸都差点从手中掉落到地上。筱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嘲笑的说了自己一句：“那么多日记都看了，还怕这一封信啊，看了又不会死，紧张个什么劲，白痴。”
汗，自己什么时候跟周杭风一样把自己习惯地喊成白痴了？筱淇想到周杭风欠扁的笑容，也不自觉笑了出来，于是刚刚那种紧张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筱淇又变回了雷打不惊的淡定女皇。
她轻轻展开那三张信纸，仿佛多有一点力气那些纸张就会碎掉似的。
***
亲爱的傻大个季淮：
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资格这样称呼你，但是为了不想让你更伤心或者更生气，我决定还是先把这几个字删掉。
我选择写信给你，而不是用别的联系方式，是因为，我害怕见到你、听到你甚至只是接触到你的任何一样东西，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我怕我会崩溃。
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
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永远。可是我没有做到。
是的，我没有做到，但是请你相信，我说这些话，写这些话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这些话是我发自内心的，是我当时最深切最渴求的愿望。那个时候我说的想要永远是真的，我说的我爱你也是真的，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存有任何欺骗你的念头。所以，请你不要怨恨那段回忆。
我只是，后来没有坚持我的承诺。我只是，忽然感觉很迷茫，然后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之后，最终选择放弃了你，跟江绍走。
我很抱歉当时走得匆忙，没有给你留下只言片语。我突然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你会不习惯吗？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你习惯了吗？
还是你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她，已经取代了我，享受你的温柔？
不过，不管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现在都想告诉你，当初，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是的，我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后悔当初我跟着你走，离开家，到N市来。我过去没有后悔，现在没有后悔，将来也不会后悔。
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但是我想了好久好久，也想不通当初为什么我那么爱你，最终却跟别人走。直到最近，我才终于想清楚了。
在我的潜意识里，爱等于陪伴。
换句话就是说，谁愿意花时间陪在我的身边，我的爱就会在那个人身上生长。不管那种陪伴是辛苦，是惬意，我只要能每时每刻都感觉到你在我身边，我的心就会非常安定，一旦你离开，不管时间是长长的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短短的五分钟五小时，我的安全感就会一下全部消失。
之前，你没有进入单龙会的时候，虽然你每天在忙，也没有时时刻刻呆在我身边，但是我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每天早上都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这段时间就像我安全感的充电器，给我的心充满了勇敢的能量，够我挥发一整。天再加上我也忙着自己的工作，也没有什么时间去时刻牵挂着你。
但是后来，你进入单龙会以后，就越来越忙，有时候好几天，好几个星期甚至一个月都见不到你一次。我们见面的时间却越来越短。你说，只充了够一天使用的电量的手机，你怎么能叫它待机整整一个月呢？后来我答应你不再去工作，这种情形愈演愈烈。我每天闲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脑海里除了你，还是你。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爱上了你的我，就像吸了鸦片一样，每天总是不由自主的想你，想你，身心俱疲。
后来，是你把江绍送到我身边。他每天陪在我身边，给我讲笑话，关心我，照顾我，就像当初的你一样。
我的心慢慢沉沦。
要是那时候你一直在我身边，要是那时候你像从前那样，每天晚上在饭桌上跟我讲讲你今天遇到的事，每天抱着我入睡，每天早上笑眯眯地看着我起床，和我一起吃早餐，要是你没有那么忙，哪怕你只每天回来见我一面，亲亲我抱抱我，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许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算了，没有要是，没有如果。你身在单龙会，根本身不由己。我明白的，真的，我非常理解。但是我真的没有能力控制住我的心。你像过去那样慢慢淡出我的视线，而江绍踏进我的现在，我的潜意识我的心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对，后来你确实开始闲下来，每天开始有好多时间陪在我身边了，而我和江绍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我的心开始出现摇摆。我不知道我是更爱你，还是更爱他。
不知道为什么，江绍可能看出我的不安和犹豫，开始催促我和他逃走。
但是我还是犹豫。因为那时候我意识到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已经完全不爱你了。是的，我还爱你。那时候我还爱你。
那天晚上，我们在湖边聊了好久好久，还记得吗？你说你好爱我，你说现在终于闲下来了，你说你要好好弥补之前那大半年没有陪我的日子。你说，今后再也不会像那样，忙到天昏地暗，冷落了我。那天的风跟今天的一样，有点凉，但是吹得人很舒服。我好感动，我的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我甚至已经决定第二天就跟江绍说最后还是决定留在你身边。
但是，一个电话，你就走了。不管我怎样哭着求你，挽留你，骂你，吼你，你还是走了。
我突然意识到你刚刚的承诺是多么的不可靠。我一想到我以后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是会在守着大房子等着你回来的时间里度过，我就觉得好可怕，好可怕。
那天晚上你的坚决离开，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我哭了很久，但是只用了三秒钟就做了这个决定——离开你。
还好那天晚上你没有带着江绍出去。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很惊讶，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离开了那间大房子。
呵呵，大概是报应吧。
我离开你以后，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过得更加快乐。
是的，其实刚开始是很幸福很快乐的，甚至想起你来的时候，也觉得是感激，感激你把江绍带到我的身边。直到，我发现我怀孕了。
刚开始江绍很开心，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不确定，孩子，是你的，还是他的。
但是我不敢表露出来，只好陪着他一起开心。那八个多月，我像珍珠宝贝一样被他捧在手心里，什么都不让我做，就像我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然而，孩子降生的那一刻，他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什么都变了。从此以后，他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常常不回家，即使回家了，也不同我讲话，就当我是空气，是陌生人。
是的，她的眉目神情，像极了你。
是的，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那时候的心情。我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我想过重新回到你身边。但是，我却没有信心，你还爱我，还愿意接受我这样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女人。就算你肯接纳我，接纳我们的孩子，我这辈子，只会背着背叛两个人的罪名，我一辈子要在心里感到抱歉，愧疚和不安。
我听说，当你感觉对不起一个人，那么你就再也不可能爱上他了。
是的，我感觉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他。是的，我对不起你们。我也不可能再爱你们了，我甚至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原来，爱情于我，竟是那么奢侈的一件事。我还以为，我曾经以为，我是世界上拥有最完美的爱情，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呵呵，好吧，是我的错，是我亲手打破了这份幸福，放弃了那份爱情。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因为我不知道你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是的，我曾经那么了解你，但是，现在却要小心翼翼猜测你的想法了，真是讽刺。
我本来想即使江绍不理我，我等到女儿长大一些，我就离开，重新去找份工作，自己把她带大。或者回家。
但是现在，来不及了。我觉得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没有到医院做检查。我只是觉得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了解，去医院，不过浪费钱罢了。不如多给女儿买点好吃的，好看的衣服。我知道江绍就算不再愿意理我，但是还是愿意照顾她的。
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江绍是警察，我估计如果你们见面，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告诉你这件事情。而这件事情，除了他，只有我知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大概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但她毕竟是你的女儿，所以我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你。
答应我一件事，等她长大了再去找她，好吗？我真的不希望在她的童年留下阴影。
我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写下去了。
最后，只能愿你一切都好。
你曾经的小不点，心心
对了。我不是忘了告诉你她的名字，而是我还没有给她取名。我叫她“七七”，因为我总不可能叫她“叽叽”。以后她的名字，就让江绍来取吧。
真的，对不起。
***
筱淇拿着信纸的手，已经紧紧地攥了起来。她的眼睛和嘴巴都因为不可思议张得超大，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又重新看了一遍。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季淮，季淮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自己，自己，竟然，是他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