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
“你想去哪?”他问。
“额?”她惊愕于于他的温柔,“你昨晚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
“恩,是啊,但是现在还太早了。”他呵呵的笑道。
“太早?那你还那么早来找我?”筱淇一瞬间被他击败了。
“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啊。”他一点都不拐弯,一点也不委婉。他心里这么想的,就这样说给她听。
瞬间她的脸又红了:“你胡说什么呢,真是的。”
“我没有胡说啊。”他眼里的神情确实很是认真。
她背过身去:“不跟你说了。”也不顾他,就往前慢慢走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烫得不行。不敢再靠近他。
他看见她走了,也不说什么,就跟在她背后。
走着走着,筱淇突然叫起来:“这里居然有一个公园!什么时候建的,我怎么不知道啊!”他笑笑。“你每天出来那么早,又回来那么晚,总是匆匆忙忙的,走路又不看路,即使周末也不出来走走,就算在你家对面建了一座城堡,我怕你也不一定会注意到呢!”
“呵呵,哪有那么夸张!我最多就是匆忙而已啦,走路要不看路,什么时候被车撞到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事实证明,我还没有那么没脑子啦。”她调皮的笑起来。
“进去走走吗?”他望着满是绿叶的围墙。
她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虽然是周末,但公园里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闹,只有三三两两的老人不时走过。一片片朱瑾开得正旺,张扬的望着来往的行人,不会害羞。懒散的阳光打在他们的发梢,竟透出金黄的光彩。只是有点温暖,走了一会鼻尖竟渗出汗来。
走到湖边,他停了下来,看着她:“你累了吗?”
“没有啊,你累了?”她见他停下,也止住脚步。
“我看你都出汗了。”他伸手要帮她擦去那在阳光底下闪闪的汗滴。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就那样顿在半空中,尴尬的不知该往上还是往下,最后只好抬起来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整了整衣领,扯了扯前襟,顺势放了下来。
筱淇本来对他的贸然感到紧张,又为自己无意识的躲避感到不好意思,看到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却忍不住扑哧的笑了出来。
他却红了脸,像个小孩子那样抓抓后脑勺,看了她一眼,又别过脸去,好久才说:“你笑什么?”
她笑得更厉害,差点岔了气。
他连脖子根都呈现出血红色。他尽量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说:“别笑了。”她仍是笑个不停。卓言若是平时有人这样拿自己的尴尬开玩笑,自己必勃然大怒,那个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但是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面前,他居然半点要生气的念头都没有冒出来,只是越发的不好意思。看来他真是遇到克星了。
他紧闭嘴唇,顶着红太阳一样热透的脸,拔起腿来大步往前走去。她看他往前走,也跟了去,但笑声还是没止住。好长一段路,筱淇终于觉得笑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停了下来。另外一方面,卓言的腿那么长,跨一步好比筱淇跑了好几步,没有多久,筱淇就累得不行,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喂,你走慢点行吗?谁散步走那么快的啊!”筱淇喊道,在他离自己十几米远的时候。
他却假装听不到,仍然大步的往前走。
她干脆停了下来,等着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离她有多远了。
他却一直走一直走,等到拐弯的时候也没停下来,甚至没慢下来。
筱淇心里忽然间升腾起一阵委屈,鼻尖酸溜溜的,眼眶瞬间充满了泪,前方的视线变得模糊。她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道路,竟猛地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
他绕了条小路,回到她身后,却看见她蹲在地上哭,心里抽了一下。他心里满怀着愧疚和怜爱,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对不起,你别哭了。我错了,你别哭了,好吗?”
她抬眼看到他,用力甩开他的手,推开他,泪眼模糊的吼道:“你们都是混蛋!混蛋!”
他被她推得一踉跄差点坐到地上,但很快站了起来。看着她莫名其妙的那么激动,不知该如何让这个原来只是毫无恶意的玩笑收场。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赶紧走向前一步想扶着她,却又被她再次推开。她的眼泪还是没止住,带着浓重的哭腔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走那么快!为什么你们都不等一等我!为什么你们总是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要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丢下我!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丢下我!!!!”
刚才明媚的阳光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换成了乌云密布,突然间的电闪雷鸣,把整片天空又照得惨白的透亮,接着瓢泼大雨就毫不懈怠的马上打到大地上。
他们很快被淋得全身湿透了。
他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过去牵起她的手:“筱淇,对不起。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别哭了。我们先去躲雨,之后你再惩罚我,好吗?随便你怎么惩罚都行!”
她呆呆看着眼前这个人,又甩开他的手:“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走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话没说完,她就背过身,往来时的路跑去。
他不敢拿这时间发呆,急忙追了出去。
出了公园门口,他看见她竟不顾一切的往马路对面冲去。这时,一柱黄色的刺眼的灯光从密密的雨幕中穿透,打在她的身上。她这时却停了下来,愣愣的站着,冷冷的看着前方的车,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串若有若无的微笑。
整个街道回荡着刺耳的刹车声。
司机打开车窗探出头来,看见一个湿透的男子拉着一个湿透的女子站在车边,眼里没有那可怖的鲜红,于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破口骂道:“你们神经病啊!走路都不会看路啊!有没有长眼睛啊!”
卓言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瞪着司机的眼神里的杀气却吓得他不敢再多说一句,立马发动车往前开走了。
他回过头,看着眼睛红红的筱淇,大声说道:“你疯了吗?你干嘛这样不爱护自己!他们都丢下你了那你也要丢下我吗?你怎么那么残忍!你怎么就考虑自己的感受也不为我想想!我刚才是不对,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惩罚我啊!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把你放在心上疼了,可是你一伤心就把我忘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也会伤心的,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这辈子我是永远不能再快乐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你知不知道!”他猛烈摇晃着她的肩膀,她却抿紧嘴唇什么也不说,眼神迷茫。他把她拥进怀里,紧紧抱着,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你也不要丢下我,好吗?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他感觉她轻轻点了点头,他把她从怀里扶起来,却看见她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了起来,于是将她横抱起来,走到公园门口的房檐下,轻轻放下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筱淇虚弱的睁开眼睛,看见卓言抱着自己,坐在一辆小车里,车窗外大雨仍是滂沱,路人稀少,只是一些摇晃的绿叶和闪烁的车灯不断的变化着。昏昏沉沉,一阵困意袭来。又毫不犹豫的闭上了眼睛。只朦朦胧胧的听到耳边有人不断在叫自己,“筱淇,筱淇,筱淇!”她想回答他,但是她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眼睛一闭起来连睁开都费劲了浑身的力气仍没起半分作用。再过一会,她连那个呼唤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剩下沙沙的雨声,和一片没有回音的空旷的黑暗。
再睁开眼,筱淇已经感觉不到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劲,只是干爽清香的温暖。她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打量着身处的大房间,灯光柔和,色调素雅,正是自己从小奢望的那样一个房间,身上的睡衣,也是简单而有品位。唯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并不是在梦里。这是她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后得出的结论。
门口适时地传来敲门声。门口的锁把逆时针转了半圈,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40出头的阿姨。她看见筱淇坐在床上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的不知所措,不禁微笑。“小姐,您醒啦?您的衣服还没干,我帮您换的睡衣。您先换上床头柜的衣服吧,换好了就可以下来吃晚餐了。”说完,她便退出去。
“哎,等等!”筱淇唤住她。
她又进来,说:“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额……阿姨……”
“您可以叫我何婶。”她微笑道。
“何婶,那个,这……这是哪里啊?”她怯怯地问。
何婶诡异的笑了一下:“这是卓少爷家里啊,您不知道吗?哦,对,您来的时候昏迷了,是不知道的。小姐,您换好衣服就下来吧,别的事待会您问少爷就清楚了。”
“哦……”
十五分钟后。
筱淇一边轻轻不断扯着身上的衣服,一边慢慢走下楼梯。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真的是非常不习惯。并不是衣服的质地不好,而正相反是太好了,让包裹在这层比自己还贵的布下的自己无所适从。
卓言坐在米色沙发上,看着款款走下楼的筱淇,虽然她此时的动作与她的气质有点不相衬,但是浑身透出的美丽却是挡不住的向外散发,他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她的任何一个动作。
她抬眼看见愣愣望着自己的他,不好意思的又低下头。走到他面前,才问:“你在看什么,是不是看见我这样觉得不伦不类的?”
他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因为你太好看了,所以……”
她莞尔。三秒钟以后。她的脸凑到他面前,但是带的是僵硬的怒气。“我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听到没!”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莫名其妙,只好小鸡啄米式的猛的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晕倒了,我比较熟悉我的家,所以带你回来。”
“我为什么会晕倒?”
“你淋了雨,情绪又比较激动,所以才会晕倒吧,我也是猜的。”
“我怎么个情绪激动了?”
“你又哭又叫的,还跑到马路中央……”
“胡说!我从小到大都没哭过,怎么会又哭又闹!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没胡说,你一边说他们都丢下你了,还怪我也丢下你,还……”
“别说了!!!”她打断他。闭上眼睛。记忆像电影画面一般一幅幅的一闪而过。她从来不向任何人倾吐心中的痛苦。她一直以最快乐的面目展示在别人面前。她想让别人知道,就算没有父母,她仍然过得很好,她仍然不能被任何人欺负,而事实证明她的确也做到了。但是为什么,她辛苦隐藏的情绪,竟会在他的面前集中爆发,毁了形象不说,他一定以为自己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了。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自卑。鼻子又一酸,闭上的眼睛感到要涌出的液体的温热,赶紧打住,不敢继续想。
忽然,她感觉到被一双大手送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睛,只看到他浓密的发鬓和红透的耳朵。她试着挣脱,但是根本推不开,最糟的是,她发现她居然有一点不想推开。
“你忘了吗?在大雨里,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把你丢下,你也答应了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会一直一直守护你,真的。”
“什么啊,我都不记得了,不算数的。”她咬咬唇,却说不愿意说不,只能绕着一个大大的弯子。
他用力的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郑重的。你愿意让我守护你一辈子吗?”
“我……”她的脸也红透了。但是她憋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一个字。她把他的手从肩膀掰开,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卷起鹅黄色的窗帘。
“你刚刚说,我哭着喊着,还跑到马路中央了?”她背着玻璃,侧过脸问。
“恩,是啊,怎么了?”
他坐在沙发上没动。他连呼吸都不敢加速,生怕错过从她嘴唇里吐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那么,我能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是因为你冲到马路上把我拉回来了?”
“恩,是啊,你不知道,那个司机……”
她将食指竖在嘴唇前:“你听我说。”他乖乖的闭了嘴。
“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
她看他紧张的样子,忙说:“不用发誓了,我相信你。”她顿了顿,看见他因为紧张而涨红的脸,说:“既然是这样,那么我的命就是你救的了。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就要负责我这次生命直到它结束。现在轮到我问你,你愿意吗,愿意对我这次生命负责到底吗?”
他还没等她问完,就从沙发直接冲到窗前,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她陶醉在他怀里,贪婪的闻着属于他的气味。那一刻,筱淇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所有的不幸在那一刻统统远离了。如果时间可以暂停,她愿意拿一切去交换。
一双手在筱淇面前晃了又晃。耳边响起林湘独特的声音:“阿七,你发什么呆呢!阿七!阿七!”
她猛地从回忆中醒来。看见又是满脸疑惑的林湘,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