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百姓们最近津津乐道的话题不外乎有两个。一是皇上从那盟国找来的吴将军,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帮着我国连连击退了藩国的大军。话说盟国的皇贵妃乃是我朝的如玉公主。据说在她嫁过去之后一直是颇得圣宠,若不是那边的皇后娘娘背后有着太后撑腰,只怕皇后之位早就是如玉公主的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有着恩宠又何须在意一个虚名?就像南朝失去了陆大将军,皇上还不是同意了她派了吴将军的大儿子吴青峰前去支援。
至于这第二件事,便是京中贵妇、名媛们最为热衷的话题;南朝前大将军陆进唯一的女儿——陆之瑶,因为和住在府里的一位公子暗通曲款而被二皇子发现退了亲。且先不说陆大将军战死沙场还不满三年,陆小姐就耐不住守孝期间成不了婚的寂寞。就单说那陆之瑶已有婚约在身,而且那人还是二皇子,她做出这样的事可不是在打天家的脸!就算皇上和二皇子顾念死去的陆大将军免了她一死,她也该为陆府留点最后的脸面,自行了断了才是。
“小姐!那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乱说!他们……他们……”外头谈论此事的闲言碎语满天飞,别人不知道,但她贴身伺候陆之瑶这么多年,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家小姐根本不待见周公子。可是她又不能解释那天早上,小姐和周公子衣衫不整的被发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儿。这些话,记得千万别在夫人面前说。”
“小姐放心,哪个敢在夫人面前乱说,看奴婢不冲上去咬死那嘴碎的。”柳儿义愤填膺的样子倒是把陆之瑶逗笑了。只是看陆之瑶笑得比哭还难看,柳儿鼻头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小姐,您还是哭出来吧……奴婢知道您心里肯定很难受。”
“哭……又有什么用呢。”那事发生之后,她虽然悲痛欲绝,轻生的念头更是时常冒出来,但是看到娘废寝忘食的照顾自己,终是压下了那个念头。只是那股屈辱感却越发压得她睡不着觉,心里更是越发的难受。她明明是被下了药,但二皇子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去追查事情的原委,就一口定了她不守妇道的罪……后来她渐渐想明白了,借口来探望她和娘的二皇子、看似怀念将军而伤心的周正明还有那杯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水,这一切可不就是为了毁她的清白!真想不到堂堂皇子就为了悔婚,对自己的未婚妻子能使出这种龌蹉的手段。
现在百姓们谁不是在夸奖二皇子宅心仁厚,未婚妻做出这种事情来不但没有赐死,反而是请皇上为陆之瑶和周正明赐婚,“儿臣恳请父皇不要降罪于之瑶。其实之瑶和周正明两心相悦之事儿臣很早就知道,原本是想等与藩国的战事完了之后再禀告父皇的,只不想……但请父皇看在陆大将军为我朝立下屡屡战绩又为国捐躯的份上,成全他们。”此话一经传开,二皇子的美名与陆之瑶的臭名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传播在大街小巷。陆之瑶和二皇子的婚事原本就不是赐婚,而是他向生母贤妃求来的。如今二皇子发现未婚妻心系他人,一句‘成全有情人’看似说得如此发自内心,百姓只会觉得皇家有情有义,对二皇子更是赞誉有加。
好一个‘成全他们’,黑的白的全都被他一个人给说完了!
柳儿哭了半天,总算哭干了眼泪,陆之瑶看她双眼顿时肿成两个核桃,“去拿些消肿的药膏来敷敷吧。”
“小姐,不好了!”柳儿听了陆之瑶的话准备回屋子,却又去而复返在半路折了回来。柳儿慌慌张张的跑进屋里,“小姐,夫人……翡翠过来传话说夫人要不行了!”
陆之瑶心中一紧,往陆柳氏的院子跑去。陆柳氏为了她的事情操碎了心,她都能明白的事情,娘当然也明白。自从爹把周正明带回来后,陆柳氏是把他当儿子看待的。陆家子嗣单薄,陆进满门的心思都扑在战场上,除了柳氏这位正室的妻子没有再纳妾,而他驰骋沙场半辈子,只得陆之瑶一个女儿。周正明的爹周远曾经是陆进的手下,有次他们遭到偷袭,若不是周远替陆进挡了两刀,说不定最后死的就是陆进。所以那场战事之后,陆进把周远唯一的儿子接进了府里想要好好照顾恩人的遗孤。而陆之瑶虽然对周正明的态度总是淡淡的,但也是做到礼数周全。谁能想到周远这样的英雄豪杰会生出周正明这样一个东西。柳氏自从那天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女儿和周正明,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恨他们夫妻两竟然是瞎了眼才引狼入室害了女儿。自责加上心疼女儿,陆柳氏身体很快就垮了,下人虽然很听陆之瑶的话,没有把外面的那些难听话传到陆柳氏的面前来,但是皇上的意思却是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现在她的瑶儿被侮辱了,可皇上还要瑶儿嫁给那侮辱她的人。她怎么能在知道了周正明的真面目后再让瑶儿嫁给这畜生。
一路急奔到娘亲的落院,满院的下人都在抽泣。管家老泪纵横的走到陆之瑶面前,声音都带着颤抖,“小姐,夫人……夫人刚刚去了……”听到‘去了’下人们哭得更凶,陆之瑶只觉得脑子空白,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推开房门,柳氏安静的躺在床上,陆之瑶抱住柳氏的身体唤道,“娘。”柳氏没有回应。
“娘,瑶儿在这里,您睁开眼看看我。娘……娘!”娘你怎么就忍心丢下瑶儿,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陆之瑶哭的撕心裂肺,一旁的翡翠却是突然大叫一声,“啊!夫人……夫人睁眼了。”屋里的几个丫鬟闻言忙上前来看,又叫来了屋外一个略懂些医术的下人。
下人说:“小姐,夫人是真的去了。之所以会突然睁眼,小的想是夫人留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小姐来。”陆之瑶才生出的一丝希望,一瞬又被打破。
“小姐。夫人定是死不瞑目!不久前,那人来见过夫人!这是老奴从夫人手中发现的玉佩。”那人指的是周正明,自从陆之瑶出事之后,下人们不再称呼他周公子。陆之瑶接过范妈妈手上的玉佩,仔细一看玉佩竟然是二皇子的,想来是二皇子送给周正明的……
陆家究竟何德何能让他们‘关照’至此。陆之瑶将伤心转化成了怒火,她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接下来府里忙着陆柳氏的头七,却没想到头七还没过,灵堂不知怎么就走了火。陆之瑶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她说要做鬼,竟是要灵验了?真真是可笑,她发过誓只要爹爹能平安回来她愿意减寿十年,她也发过誓只要娘健康的活着她就绝不会去做傻事,但上天却唯独听见自己要做鬼的誓言。熊熊烈火即将吞噬她的那一刻,她恋恋不舍的看着陆柳氏,“娘,对不起。瑶儿下辈子不能再做您和爹的女儿来孝顺你们了。因为我是断不会去喝那孟婆汤的,我要化成那厉鬼去为娘报仇!”
耳边下人们救火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她仿佛看见了周正明,他站在柳氏的面前满脸不屑的说:“夫人,你还好意思和我提恩将仇报。我爹为了救陆将军可是死了!面对恩人的儿子你们竟然什么好处都没给我,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不说,还不肯把女儿嫁给我。说到陆小姐,也不想想你们陆府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敢去高攀二皇子。陆之瑶装得再清高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躺在我身下承欢。别说你们愿不愿意,我还有些不想要这亲事了呢。以后二皇子上了位,我难道怕没有美人在怀?要怎样的小姐没有……”她伸手去抓,终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
南朝十六年,大将军吴青峰战退藩国,皇上将小公主如心赐给了吴将军,并另赐免死金牌一块。同年,二皇子被封为太子与宰相之女何婉倩来年春完婚。
京里一片喜气洋洋,陆府那场大火已经没有人再在意,大家只叹陆家小姐烧死了也未免不是一件坏事,听说她是活活气死了将军夫人,真是给南朝的女人们丢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