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辇按着红绸的方向行进,道路两旁的百姓,都面墙而跪,没有一个人敢张望。前面是九十名侍女已经九十名内侍开路,后面同样是九十名侍女和九十名内侍殿后。这队伍浩浩荡荡,绵延了整条长街。
直到王宫出现在眼前,妲己才回过头来。
四面宫强高耸,却依然可以远远的望到位于王宫正中的天威殿。琉璃金瓦,映出璀璨光辉。
这就是王宫么?妲己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苍玉府的时候,便觉得那是这世上最奢靡的地方了。可与这王宫相比,苍玉府寻常的好像是邻家的院子一般了。
妲己入宫,正阳门打开。这原本是大王才可以走的门,就连皇后入宫的时候,走的都是侧面的咸安门。可是,她不同,她就是可以从这正阳门进去。从一开始,那把人抬的凤辇就注定了,她只能从这正阳门进去。
后宫的王妃们,此时必定是恨得牙痒难耐,却也都无计可施。
这个女子,从进宫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她是身份地位,是任何人都望尘莫及的。就算是王后,她也可以完全不放在眼里。
凤辇径直去了天祭殿,大王就在殿前迎着她。
凤辇落下之时,帝辛亲自走到凤辇前,把她从上面抱下来。
看着她一脸的桃色,叹了一句:“真美!”
就算是妲己对他没有半分的爱恋,可听到如此的赞美,还是忍不住面红心跳。
帝辛笑的也像开了花一般,牵着他的手,便往天祭殿里面去。
天祭殿说是殿,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在正西,对着祭坛的位置,有一个祭庙,供奉的是成汤历代君王的排位。庙外有一个祭坛,可以做祭祀之用。
如今赖注已经不在,按理说这婚事也没有人能站出来主持。就算濑注还在,他也不可能站出来主持,所以还是走了的好。
凭当时的规矩,王帝大婚,必要在天祭殿进行祭拜,并且由大祭司来主持祭天的仪式。只有得到上天的允许,才能结成合理合法顺天顺地的正式夫妻。所谓上天的允许,不过是端盆水,放在祭台上,看水会不会起波澜,又名举衡水。要是有了响动,就是上天反对,反之就是同意。可若不是碰上什么地震之类的,那水能动才怪。
帝辛随便抓了个祭卜过来,就让他按照规矩举行仪式。
那祭卜是胆小怕事之人,也不敢反抗。帝辛命他怎样,他就怎样。
可就是这举衡水的时候,偏偏出了纰漏。
帝辛和妲己两个人,按照规矩跪在庙堂之前,听这祭卜念了一段谁都听不懂的祭词之后,那金盆中的水,竟然泛出点点涟漪,好似上天真的在反对这一门婚事一样。又或是赖注阴魂不散,在哪里捣鬼?不然,这好端端的一盆水,也没有地震,怎么就会动起来呢?
那祭卜战战巍巍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帝辛,帝辛怒目而视。
那意思就是——你敢说个不字试试,小心儿的狗头。
这祭卜怎么会不知道,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可以说凌驾于帝辛之上,替天代言的濑注都奈何不了他,最后只能远走他乡。他一个小小的祭卜,要是在这个时候闹出点事端,还不被千刀万剐了不成!
好在这金盆里的异象只有祭卜和帝辛两个人可以看到,其他臣子仆役都跪在下面,低头垂目,无人注意。
“举水平和,衡之若镜。天示之意,夫妻可成。”
那祭卜连说话都是抖音的。不过这个祭卜平时说话就是战战巍巍的,好似被鬼附身一样。下面跪着的文武臣官也都没有放在心上,谁会想到那举衡水会有异变?
虽然出了点小差错,可是婚典还是如常继续下去。
“孤今册封苏冀侯之女苏妲己为贵妃,赐姓沐。”
下面跪着的一干人等山呼“沐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叩拜妲己。
说来也奇怪,平常君王很少会,其实就是根本不会赐姓给一个妃子。很简单,她就算生了孩子还是要姓君王的姓,赐了姓叶没用,所以后妃们大部分都会使用自己的姓氏。比如姜王后姓姜,黄贵妃姓黄……
可是帝辛偏偏就赐了妲己一个姓,而这个姓又如此特别,甚至可以说是禁忌之姓。
窗外万千美景,窗内一人独坐。
妲己端端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好似个木头雕的假人。
她的心,有时如一团乱麻,被系上千百个疙瘩。有时又似那空谷荒原,不惹半点尘世。
她想着,又似乎没有想,眼睛直直的却没有焦点。那对如同猫一样明亮的眸子,总是给人刺透心魄的犀利感。
帝辛一直站在门外,没有半点声响,甚至妲己都没有发现他就站在那里。
这个夜晚,对于妲己来说如此漫长,对于帝辛来说,又是如此短暂。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游过漆黑的天空,在山脚等待曙光的降临。妲己似乎有点支撑不住了,身子一沉,躺在了床上。拂晓的阳光射了进来,烛光已经奄奄一息,帝辛终于挪动脚步进了屋子。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妲己的旁边,看着那入睡的娇颜,忍不住拨开那多余的头饰,轻轻触碰她那皙白的面庞。而就在那轻触的瞬间,妲己睁开了双眼。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他马上收回了手,转身离开。走到屋门处,太阳已经跳出来抖擞身上被隐逸太久的光芒,尽情的照耀着他的身体,长长的影子一直拖到了妲己的脚边。妲己站起来的时候制造了一连串的声响,引得帝辛侧目,见到妲己婀娜的身影,似乎有些流连,但还是大步离开了。
就这样,新婚之夜,两人只有那煞那的接触,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这和妲己在脑海中想象了几千种的场景都不一样,她甚至想到是否会以死相对,却连拿刀的理由都没有。
很快有宫女来服侍她换了轻便的衣服,随嫁过来的侍女奴儿端来了洗漱的器物。所有人都惊讶于妲己居然还穿着那鲜红的嫁衣,却没有人敢问这其中原因。
妲己梳洗完毕,走出房间,那满园景色,震得她目瞪口呆。因为典礼是在傍晚举行的,一路上又盖着盖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进了是怎样的地方。
“娘娘!”这奴儿的声音可是千娇百媚,若是个男人,早被勾去了魂魄。
妲己看了一眼奴儿,想她是有话要说,便支走了其他的侍婢。
“娘娘,您昨夜未曾宽衣么?怎么早上还是穿着昨晚的嫁衣?”这奴儿说话是毕恭毕敬,只是声音听着让妲己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昨晚等了一夜,也不见大王来,只是日出的时候匆匆见了一眼。”
“这——”奴儿犹豫了片刻,“可是,大王明明二更不到就上了楼,还支开了所有的婢女。”
“怎么会?”妲己也是一头雾水,只是两眼怔怔的看着奴儿。
奴儿还不太习惯妲己的眼神,便觉得是被挖空的心思一样,马上躲闪开,也不便继续问究下去。
“娘娘现在也不要再一口一个大王的叫了,被其他后妃听到了会闲言闲语的。”
“不叫大王叫什么?”
“要叫王君,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是娘娘的夫君了!”
“王君?”妲己默默的练习了几遍,虽然不是很习惯,可是感觉还不错。
工夫不大,便有侍卫来叩门,传了帝辛的话,还带来一个礼盒。
侍婢也不敢靠进妲己,只是远远的叫了奴儿过去,把话又传给奴儿,顺便奉上了礼盒。
“娘娘,大王传旨来说,今晚在千恩殿摆宴,请娘娘务必出席。这是送来给娘娘的礼盒,现在要拆开么?”
妲己瞟了一眼,那红色的漆盒华美异常,是平常从未见过的东西。虽然妲己不是个势利之人,可是也多少还有些好奇之心,毕竟才刚刚十四岁的年纪。
奴儿看到妲己的眼神,便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就是她,在伯邑考身边见过的奇珍异宝无数,却也没有过如此珍奇的东西。往常所见的漆盒,不过是拳头大小,可放些脂粉首饰,伯邑考也曾送给过她一个。眼前这个漆盒,有一臂长宽,半壁高矮。上面镂雕凤求凰的图案,凤凰的眼珠都是嵌的极品猫眼石,可谓是巧夺天工。
奴儿打开漆盒,里面竟是一件金丝外罩。那外罩完全用黄金抽丝链扣而成,却柔软无比,轻薄如丝。可叹这能工巧匠,莫不是有仙人指点,怎么做得出如此惊世之装。
阳光投射在那罩衣上,竟萌生出一层荧光,异常夺目。
“娘娘是否要试穿此衣?”
妲己叹了口气,摆摆手。奴儿便把衣服又收回到漆盒中。
如此的锦衣玉食,就是妲己所要追求的光景么?此时此刻,于蓉又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吃过早饭,妲己为自己一时的好奇赶到怯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