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府里风向忽然变了。
公子是个十足大方的,她住进来第一件事便是解决衣食住行。重明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客房,还令人请来手艺上佳的裁缝为她量体裁衣,按照时下流行的款式做了春夏秋冬装各两套。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虽然有了新衣裳,却没有合适的鞋子。
于是她在公子面前晒了两天脚丫子,终于重明忍无可忍,从狐贞处给她要了双没穿过的木屐。
很快,其他鞋子也到位了。就连小肥的订制脖套都没拉下。
身为公子唯一的,独一无二的门客,她享有点餐的权利,另外,晚上还可以添一餐宵夜。
可是这次,负责询问菜单的仆从照样踩着点来踩着点走,她的早膳午膳晚膳却踪影全无。一整天都没有东西吃,她饥肠辘辘地去厨房,厨房里的帮工目光躲闪地说什么也没剩下。
把她当傻子?
她从伙房出来,站在后院小湖便望着粼粼水纹,忽然一笑。
没过几天,湖便的草地里,莫名出现了许多形状颇为完整的鱼骨。
“我养了十年的锦鲤啊!我养了二十年的银光鲫啊!我养了三十年的百年神鳖啊啊啊——”
应笑对院墙那边惨呼恍若未闻,拿鱼刺剔着牙,仰头看着树上漂亮青涩的果子,又一笑。
很快果子们也不见了。
又过了几天,狐贞养在屋檐下的八哥没了,池塘里舍狸新种的的芙蕖花也在逐渐减少,最后连满树桂花也被人蒿了个精光。整个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就像糟了瘟疫,死的死,绝的绝,干净地犹如蝗虫过境。
永远不要跟山里人对着干。
“啊啊啊——”回荡着管家大叔悲愤的呼喊。
整个院子忍受着管家大叔干嚎了几天,嚎得公子担忧琴音影响他抒发情感,以至于郁结于心落下疾病,都不好意思弹琴了。
再后来她的早膳午膳晚膳加宵夜就这么莫名回来了。
她吃了几天清淡口味,终于喝上热汤吃上热菜,甚是满意。这心情一满意,人便宽宏大量许多。既然狐贞如此惧怕她去勾引公子,给讨厌的人添堵这种事,她又何乐而不为?
●
窗外传来阵阵风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昨天晚上,她在公子房中上下翻找,结果却是几乎颗粒无收。
她烦躁地翻了身,四肢摊在床上,瞪着帐顶,“水饺水饺水饺······”
干脆起来打坐调息。
这个公子,找人开口闭口地教训她,这不对啦,那不好啦,该守的规矩也要遵从啦,她从小到大,何尝受过这等闲气?在他心中,自己竟是这般难堪大任?罢了罢了,不去想它,反正也未有什么任需她去堪。
忽然一阵响雷,外面“哗”地下起了雨。
风雨声中,窗户打开又悄悄关上。
轻车熟路,应笑一路摸了过去。
公子一向不用人守夜,避过屋外看守的小蛰他们进到室内后,一切都方便多了。
深垂的帐幔将床上遮了个严严实实,她侧耳听了听,帐幔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应笑摸黑翻了几处上次来探之时未及掀开的箱子,摸着里面都是满满的书籍,书房里只留了一盏小灯,她根本无法看清上面的字迹,更无从发现更有价值的线索。
看来今夜只能无功而返。
她撩起下垂的帐幔,月光照上他安稳的睡颜。
瞧他沉沉睡着,脸上的黑缎居然不曾摘下,云被只盖到肩下,他似有穿衣入睡的习惯,整整齐齐地穿了中衣。入睡的他,跟白日里那个洒脱的男子不同,头发竟然一丝不乱,真是没有趣味,像棠白像师父,每日晨起之后蹲只母鸡在头顶,都能抱窝了。
想着便将他一头乌黑的头发揉乱,见他没有一丝反应,反倒生出一股怒气,他睡得倒是好!
青面书生说这世上有一种“玷污”,女子跟男子一起睡觉,不愿意的那个就会被玷污。
应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家伙“玷污”了!
狠狠沾污他一回,也算是出口恶气!
如此想通之后,心情便如炎夏闷热中百窍过了阵凉风般舒爽,精神百倍。
她蹑手蹑脚踢掉鞋子,钻到帐幔之中,刚将云丝被掀开了个角,一声闪电刷地闪过,她的手忽然被紧紧压住。
应笑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般轻手轻脚,还能令他察觉。
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
惊雷滚滚,半响不息。
“你是谁?”君怀淡淡问,嗓音带着刚醒来那种独有的低哑。
这声音听到耳中,心中像是被一根羽毛撩拨过,带着点微微的痒。
忽然灵光一现,应笑背着传奇书本上的段子:“我狐仙也。怜君枯寂,聊与共温冷榻耳。”
君怀沉默一瞬,忽又一笑。
“不知仙姑仙丘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