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赛伊儿娜听到喊声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只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追出营帐，正费力的挤出人群，朝他们一行人跑过来。
这人不是契丹人，一身锦袍剪裁合度，刺绣精美，头戴高冠，腰围玉带，均缀满宝石，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浑身上下凡是可以挂链戴环的地方，都被他戴满了饰品。刚刚在营帐里还不觉得，现在跟四周的人群一比，却是非常扎眼，让古寿看看了感觉非常累赘，不过这人却是怡然自得。
待他走近了，古寿才看清他的模样。这人一看就知道是塞外草原上人，但却没有像纳古台哥那样威猛的气势，长相更不敢让人恭维。他长的既肥且矮，顶着个大肚腩，脸上肥肿难分，眼肚浮凸，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可是时常眯起像两道线般的眼睛内，眼珠子乱转，眼神乱飞。
“原来是达里底得部的阿巴坤首领。”
阿巴坤堆出一脸的笑容，对赛伊儿娜说道：“赛伊儿娜小姐，我实在是有些事情想找你商量。看到你提前退场，我这不才赶紧追出来的。”
赛伊儿娜好奇道：“噢，不知阿巴坤首领找我什么事？”
“这位汉人兄弟身手不错啊！”阿巴坤先向赛伊儿娜身边的古寿微微颔首，接着说道：“赛伊儿娜小姐，咱们边走边聊，边走边聊。”
赛伊儿娜欠了欠身，把阿巴坤让到自己身边，两人并排走在前面，古寿他们跟在后面，朝着自己的营地走去。
阿巴坤神色颇为犹豫，沉吟许久方才开口问道：“普兰大集结束后，不知赛伊儿娜小姐是否会北上，途经我敌烈八部，再南返临潢府？”
赛伊儿娜点头道：“我们原计划就是北上，沿胪朐河东行先到呼伦贝尔大草原。”
阿巴坤面带喜色，低声道：“这就太好了，赛伊儿娜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阿巴坤首领，您但说无妨。”
阿巴坤先是扭头朝古寿他们看了看，赛伊儿娜笑着道：“阿巴坤首领尽管说就成，都是自己人。”
阿巴坤点点头，这才低声说道：“我希望在普兰大集结束后，能让我随你们的商队一起同行。”
“嗯？”赛伊儿娜停下脚步，面带诧异，因为游走在大草原上的商队一般很少携外人同行。如果商队里有了外人，那商队的具体行进路线就会暴露。如今草原上马匪横行，万一混进商队的外人是马匪的奸细，那带给整只商队的将是灭顶之灾。
见赛伊儿娜一脸难色，阿巴坤连忙解释道：“赛伊儿娜小姐不要误会，我阿巴坤行商多年，这规矩我还是知道的。不过这次我实在是有情不得已的苦衷，希望赛伊儿娜小姐能看在与我们敌烈八部多年交好的份上，答应我这个请求。”
也不怪赛伊儿娜为难，她的族人能在草原上经商除了呼延廷的帮助外，最大的依仗就是敌烈八部和跟敌烈八部同气连枝的乌古部。
敌烈八部的大酋长阿勒台与赛伊儿娜的爷爷大諲撰是生死之交。渤海国被契丹人灭国，王族之人全被迁徙到临潢府后，多亏了有阿勒台的照拂，才没有被灭族。而且阿勒台对赛伊儿娜尤为爱怜，视如己出，就连赛伊儿娜这个名字还是阿勒台帮她取的。
达里底得部是敌烈八部其中一部，现在阿巴坤对赛伊儿娜提出这个请求，委实让她心中纠结，于情于理赛伊儿娜都找不出直接拒绝的理由。
阿巴坤见赛伊儿娜沉吟不语，苦笑道：“反正赛伊儿娜小姐也算得上我们自己人，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这次来普兰大集最主要的目的是暗中帮部落跟吐蕃人做一笔重要的交易。我们从吐蕃人那里买了一批货物，而且这批货物是契丹人不希望我们得到的。当然，阿勒台大酋长对这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其他的族人却都不知道，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我极为小心，但是还是不知道怎么泄露了消息。我昨天收到消息，好像是突厥人知道了我此行的目的，而且这批货也是他们想要的。我怕就在我往回走的时候，突厥人的狼匪会来抢这批货物。”
阿巴坤又朝古寿笑笑，接着说道：“刚刚我在营帐里看到你这位护卫身手了得，想必你这次带来的护卫都是精锐之士，所以才厚颜向你提出了这个请求。我还联系了乌古部的古尔塔黑兄弟，到时候我们三支商队同行，约有四五千人。目标是大了些，不过这么多人，即使狼匪来了，我们也能应付。”
敌烈八部和乌古部虽然曾向契丹人表示臣服，但是却一直没断过自立的念头，这些年来一直跟契丹人打打停停，互有胜负。希拉穆仁草原西南正是契丹人与吐蕃人交界的地方，双方势力在此犬牙交错，契丹人在丰州屯有重兵正是为了防守吐蕃人的进犯。赛伊儿娜正是因为对这些情况都很了解，相信阿巴坤说的都是实情，所以更难以决断。
“阿巴坤首领，你为什么不跟敌烈八部其他部落的商队同行呢？”赛伊儿娜身后的古寿突然插嘴问道。
阿巴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呢？”
“在下古寿！”
“原来是古兄弟！古兄弟有所不知，我们临出发前，阿勒台大酋长已经做好安排。虽然那几支商队并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但是阿勒台大酋长为了能让我安全返回，命令他们在普兰大集结束后不要直接回去，而是四散到草原各处，以掩人耳目。可是谁又能想到，我们刚到这里消息就已经泄露了。”
阿巴坤顿了一下，又对赛伊儿娜说道：“不过我收到的消息还未被证实，也可能是子虚乌有。只要咱们三支商队能安全抵达胪朐河，就会有阿勒台大酋长派出的大军接应咱们，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怕什么马匪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赛伊儿娜他们的营地前。赛伊儿娜停住脚步，郑重的对阿巴坤说道：“阿巴坤首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自己也难以决断，需要回去跟大家商议之后才能给你答复。”
阿巴坤抢着答道：“应该的，应该的。我就不多待了，先回去。等你们有了决定再来通知我便成，不过还是希望你们越早越好。”说罢捧着他那个大肚腩，又艰难的挤进了人群。
众人一回营地，赛伊儿娜就把古寿拉进了营帐中。看到赛伊儿娜鼻梁上因蹙起的眉毛而皱起的可爱的纹路，古寿不由感觉好笑。
“笑什么笑，还不帮我拿个主意！”
“这支商队的首领好像是你吧，我只是个在你手下跑腿的，怎么能帮你拿主意呢？”
赛伊儿娜突然来到古寿面前，一脸坏笑的说道：“那好，我现在任命你为我们商队的护卫总管，从现在起整个商队的安全就交给你了。那么就请护卫总管帮我拿个主意吧。”
古寿一脸苦相，无奈道：“为了商队的安全，当然是不要多事才好。”
“那怎么行！”赛伊儿娜急道：“这宗交易是阿勒台爷爷安排的，若是因为我不帮忙，使得阿勒台爷爷这批货物被劫走，那我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
“阿巴坤不是说消息还未被证实吗？”
“空穴来风，必是事出有因！”
古寿笑着道：“既然赛伊儿娜大小姐已经拿定了主意，又何须问我呢？”
赛伊儿娜为难道：“可是，可是不是还有你们吗？若是只有我的商队，怎么都好说，现在既然有了你们的加入……我不是怕再给你们凭空制造麻烦吗？”
古寿拍拍背上的钢刀，洒然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这次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游玩的，你就安心吧！若是首领大人没有别的指示，那我就回去睡觉了，明天我还想见识见识普兰大集有多热闹呢。”
看到古寿自心满满的样子，赛伊儿娜又想起古寿刚刚在比武中力挫纳古台哥，顿时放下心来。不过她嘴上却不饶人，挪揄道：“不知道总管大人想买点什么？今年的普兰大集规模比往年大得多，不但集市上的东西应有尽有，而且还有茶肆酒楼，就连你们中原的青楼这里都有。中原的丝绸瓷器、粮食铁器，吐蕃的骏马牦牛，波斯的钢刀宝石，只要你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对了，今天在哈日乌素营帐里看到的波斯舞女怎么样，总管大人要不要买两个回来？”
古寿大窘，求饶道：“赛伊儿娜大小姐，你就饶了小的吧！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只是想长长见识罢了。”
看到古寿逃命似的跑出营帐，赛伊儿娜掩嘴大笑，对着古寿的背影高声说道：“总管大人明天要是有相中的舞女，尽管开口，我可以借给你银子，只要你记得还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