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久没有想起岁周山了,想起它那副仙乐缭绕,万花开放,梨花扑鼻香的样子,那副我走之前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梦见过岁周山,因为我从来不做梦。这一晚我却梦到了它。在梦里我不是在岁周山上,而是站在它对面的一个地方遥望它,仙气腾腾,气蒸云梦泽。至于我在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我忘了。
在梦里一双修长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握住我拿剑的手。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腰间,微微用力衣裳飘动间便带着我耍了一套漂亮花哨的剑法,剑在他的手中舞得虎虎生风。
我一直望着他的手,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嫩生生像块豆腐,白得耀眼。一双男人的手。
他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这一套三十六式仲昆梦泽剑法,你可学会了?”
春日迟迟,我转头,却看不清楚他的脸。然后他的身影慢慢的开始淡去。
他还没完全消失,我便看见我将一个小女孩扔下了山崖,她用惊恐又不敢置信的眼神一直盯着我,手朝我伸来。于是我醒了。
我从噩梦中醒来,一身冷汗。起身倒了一杯茶,茶杯里的水还尚有余温,房间里燃着的欢合香从香炉里袅袅升出,萦满整只衣袖。窗外面光线昏沉,大约已经到了傍晚时辰。
我走到窗边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其实我并不能做梦,我看见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江苏叶曾对我说过,我看见的那些事不一定是我自己经历的,也会有其他人的记忆穿插混合在我的记忆里面。我丢失了自己的记忆,却能感受到别人的记忆,这是连当初封住我记忆的人都没料到的一个缺陷。
我做这个梦,大约是被江苏叶呵护在手中小树精的胡言乱语一搅合,或许是感受到了虎儿她那早逝的娘亲的些微游丝,平白臆想了这么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房门一声轻响,妙羽端着食盒走了进来。边布菜边望着我笑:“你打算在我这赖到什么时候?”
我想起几天前江苏叶抱着小树精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冰冷又威严的话,大约是被他的威严骇了一下,让我有点郁闷,有点想落荒而逃。于是我就真的收拾收拾住到了妙羽这里来了。
我走到桌下坐下,自斟了一杯,认真想了一下子:“等我凑齐三万两银子的时候,我便可以走了。”
三万两银子对我来说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江苏叶封了我大部分法力,只留下仅能支撑变身术的法力后,我越发觉得它对我来说是个遥远的事情。
妙羽不解的继续问:“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我顿了一下,喝干净杯中的酒,幽幽的说:“还债。”
如今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与江苏叶那场婚约,是做不了数了。小树精一直不愿见我,我便也一直躲了。可欠江苏叶的这三万两银子,早晚还得还上,毕竟,他也算是给了我半条命。
一想到自己的命其实还值六万两银子,觉得有些好笑,便与妙羽你来我往的多喝了几杯,顺便向她讨教了一下赚钱的方法。
她向我指了两条明路,一是出门右转走不了几步有家楚馆,应该会欢喜我的相貌;二是街头卖卖艺,码头搬搬砖,等我老了或许能凑齐三万两。
我喝得头有点大,想了想直接给独芙送了一封信,让她紧急援助我三万两银子,谎称是做寻找血魄珠的活动基金。写完信心满意足,唤来一只鸽子便将信给独芙送了去。
小树精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给信条绑线。鸽子腿老是乱动,我蹲地上给它系了良久才将信条系上去,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头晕眼花。抬眼看见小树精站在门口的时候,有点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真的是头晕眼花了。
小树精又变成那那幅刚见我时的样子,委委屈屈的喊着:“娘亲……”
妙羽抬酒杯的手一抖,半杯酒洒在了她的裙子上。抬头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眼光在我和小树精身上徘徊。
我赶忙以换衣裳为理由将她推出了门。
我望着眼前站着的小树精,略略有些尴尬的开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爹爹知道么?”
小树精吸口气就又开始冲过来往我身上蹭:“爹爹以为虎儿不想见娘亲,还将娘亲赶了出来,其实爹爹错了,虎儿只是觉得娘亲说的那句话有些让虎儿伤心,身上的力量控制不好就跑出了……其实虎儿最想见的人就是娘亲~~”
我想起自己好像说过小树精看中了我仙躯这种话,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也任由她往我怀上蹭,继续尴尬的说:“我不是你娘亲……”
小虎儿抬起头,眼睛忽闪忽闪的道:“可爹爹说你们要成亲了,你就是我的娘亲!”
我无语,想起好像是有这回事,好吧……后妈也是妈。
扯清楚关系之后,我看着小树精在我怀里扭来扭去可爱得紧,摸摸她的脑袋,按耐不住好奇询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明明是一只魅真身却是在树里面?你娘亲也是一只魅?”
小虎儿不满的嘟囔道:“你胡说你胡说!我是娘亲捡回来的,我娘亲才不是魅!她是全天上最漂亮的仙子,比你现在好看多了!我的真身被毁了,灵魂四处飘荡又走不出那个山庄,后来终于等到你和爹爹来了,爹爹便将我暂时放在老松树里,给我重新做了一个身子。以前是因为有娘亲才有爹爹,可现在,”她看我一眼嘟着嘴道:“是有了爹爹才有了娘亲。”
看来这虎儿非常的爱她那早逝的娘亲,一提到她娘亲就像是炸毛的老虎。我不吭声,捏捏她的脸给她重新扎了个头发。
扎好之后我左右看了下觉得还满意,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边走边说:“你等了你娘亲一百多年,可你爹爹也才二十几岁,这……”
虎儿打断我,一脸疑惑的道:“娘亲说什么啊?爹爹已经九万多岁了啊。”
我只觉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蹲下身子声音颤抖的问她:“你爹爹……叫什么名字?难道不是江苏叶?”
虎儿奇怪的看我一眼:“江苏叶是谁?娘亲连爹爹的名字都忘记了?爹爹叫荷宿,是九天上的上神荷宿,洪荒中还存活着的最后一只天狐啊。”
我手脚冰冷的牵着虎儿的手往独孤山庄走去,脑子虽然因为醉酒显得昏沉,但依旧留着一丝清明。关于江苏叶,我好像知道了一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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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季……不定期更新。万望谅解,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