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然在晶爵酒店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钟,炽烈阳光刺透房间厚沉沉的深蓝色窗帘,隐约透出灿烂好晴天的讯息。
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起床,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实在是被这个岛一夜间的变化惊艳到了。
眼前的景象与昨天从飞机上看下来竟是天壤之别。黄昏中那个被暴雨侵噬的寂寥孤岛,此刻变成一派慵懒而惬意的炙热明朗,明晃晃的阳光似乎把空气都燃烧热烈成了看得见的白色光线。
如果不怕早上都已经略微刺眼的阳光,眯着眼睛努力往上望去,看得见天空高远通透,湛蓝湛蓝的底子上铺满大多大多洁白的云,所谓蓝天白云真跟画儿一般。如此好看的天空下,是满眼的热带树木,挺直蓬勃生长着,仿若是为守护宁静安逸的排排民居,少许高楼间或其中,并不如其他繁华大都市般全是钢筋森林会令人压抑,这里犹如一个未经驯化的野性少女,实在是憨然又风情十足,安然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想到此刻慕尼黑的三月还是寒冷如骨、阴霾湿润,这里的三月却是如此高阔辽远、夏热炎炎。它是走得太慢了,还是跑太快了呢。不由得又有瞬间的恍惚。
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起来了。
谁呢?安然离开大大的落地窗,有些奇怪地走到门边,从猫眼向外望去,却看不见人。她警惕的问道:“请问,是哪位?”
“您好,晶爵客房服务。”一个礼貌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我没叫过服务。”安然孑然一人来到这里,背负着不为人知的过往,昨天又被那出租车司机误惊一场,情绪难免开始变得戒备紧张。
“安小姐,这是我们酒店的VIP免费服务,对于首次光临本酒店的贵宾,我们都有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出,如果安小姐不方便,我为您放在门口。另外,麻烦安小姐在签收单上签下您的大名,留在门口,一会我会再上来取回。安小姐,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话音之后,安然听到有脚步声正在离开。
看来又是自己多心多疑了,何必为难人家再跑一趟取签收单呢,安然立即开了门,支出头想喊住离去的人,好给他把签收写了。
门刚打开,却猝不及防地,被一个温热的唇吻上了额头。她大惊,连连后退,站定一看。
面前的人,居然装出酒店服务人员的声音语调,说那么一长通狡猾的话,自己居然一点儿都没听出来。
这个人,此刻笑得跟窗外的阳光一样炙热。捧着一束花儿,站在那里,整个房间顿时溢满了茉莉的清香。可哪怕是在最爱的花香扑鼻里,安然依然能一下子嗅到,他身上独有的青草味道。
这令她非常非常生气。为什么不管怎么想好,怎么想妥,怎么想周全,也不管怎样恼他,只要他一笑着出现,自己就马上毫无抵抗力呢。
“你怎么会来这里?”安然当然不是在问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只是在嗔怪他来这里干嘛。她一点都不惊讶这个人的调查办事能力,只要他想没有做不到的。
“来陪你。”多尔侧身绕过安然,径直走进屋内,略为看了一眼室内,自自然然地去到床头茶几上,换掉花瓶里的玫瑰,插上茉莉花。
安然看着他优雅的、不紧不慢的做着这一切。竟然有些入了迷。
明明就应该把他挡在门外的,安然垂头懊恼着自己的毫无原则。
多尔在洒满阳光的房间慢慢走向她,走到面前,低头眼睛看着她,手却伸出来推了推安然身后的门,门轻轻地合上,他那青草气息再次亲密地侵袭包裹,她竟然如初次相见般红了脸。
看她的那双眼睛带着久违的炙热,他说:“好想你。”
安然低着头没回应。她才不是装矜持,只是,还在吃醋着呢。
“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回来,好担心。”他离她更近了些,轻轻的鼻息就洒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心田间。
安然本来想像所有吃醋委屈的女朋友一样,要端起架子、黑着脸、酸溜溜责问他:“你不是陪青梅竹马去了么?为什么一个电话也没有?你走好了,我才不需要你。”
这才是生气该有的样子嘛。
可是,她居然那么不争气地,只低声嗫嚅着一句:“怎么,三月会有茉莉花?”
多尔扭头看了看那花,一脸认真:“因为你来了,它提前开。”
安然听了,眼眶居然红了,多尔笑着摸着她的眼角:“怎么,老是进沙子。”
安然噗嗤一声又笑了,盈盈的眼睛变得红红的,抬头看他说:“是心里进沙子了。”
“那就由我来将它清洗干净,跟那蓝天白云一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多尔指了指窗外。
“这沙子本就是你带来的。”安然撅了撅嘴。
多尔轻轻握住安然的肩头,低头看着她微红的眼睛,正经说道:“安然,你肯定是误会我什么了。”
“我没误会你什么。”安然嘴硬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真是不习惯这样口是心非的自己呢。
多尔便也没再说什么,只笑道:“那么,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了。我住在你隔壁。”
“隔壁?”看来是早有预谋啊,安然无语的看着多尔。
“嗯。我还和你同一个航班,江颜告诉我你航班号的。”多尔一脸理所当然。
安然心里却在想,我说没误会什么你就还真的不解释了。
但谁怪让自己拧巴、口是心非,不直说在吃那青梅吴梦的醋呢,这下可不自作孽,只得哑巴吃黄连,一时也不好改口再就此事说些什么了。
“安然,走吧。”多尔见她闷闷的不说话,笑着拉她的手。
“去哪?”为什么总是被你握在掌心,为什么一见到你自己就一点自主都没有了呢,安然把手甩开,见到他的开心又变得有些气鼓鼓,自己现在真是情绪化呢。
“去你想去的百湖大学啊。”多尔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安然好像海扁他一顿。
“我猜的。”多尔一脸淡定,再次强行牵起安然的手,就往外走。
安然只得大声嚷道:“这位先生,放手啦,你没看出来我还没洗漱么!”
“哦。”多尔放开手,转身研究性地从上到下看看她,半天说了一句:“洗没洗漱看起来一样呢。”
这是在夸奖还是在贬低啊。
可恶的、会冬眠的蛇。安然泪奔着跑进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