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谢图死了，漠南蒙古最愚蠢的台吉死了。
无数的敖汉部战士们都疯狂起来，作为台吉的直属亲兵，虽然没有贝斯谢图，还有许多百户可以带领他们战斗，但就算是杀光对面的敌人，他们也得为贝斯谢图陪葬。
原本看起来很懦弱温和的敖汉部战士们，嘴里嚎叫着，朝李信扑了过来。
李信一脚踢翻最近的那个战士，然后捡起地上的一根长矛，朝一个看上去很勇武的战士扔去。
长矛越过长空，刺入那个战士的胸口，但那人还是很顽强地向前跑了几步，气势非常惊人。
李信从箭袋里抽出一支长箭，根本就没搭到弓上，而是直接戳出，将离自己仅两步之遥的一个战士硬生生地戳穿了咽喉。
他的动作非常快，烈日刀在手中如同雪花一般飞舞，跟围着他的敖汉部战士打成一团。
李信越打越灵活，几乎每个动作都会带走一个敖汉部战士的性命，他忽然发现这种机械般的杀戮几乎是身体的本能，有时甚至一个猛烈的膝顶，也能解决掉一个敌人。
这种身体每个部位都能杀人的感觉，让他越打越起劲，在他的眼中，这群包围了他的敖汉部战士，愚蠢和缓慢得就跟一堆木桩差不多。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便用烈日刀砍死了五个敖汉人，死在他各种攻击手段下的，不下于二十人。
围着他的人太多，外围的敖汉士兵不敢轻易射箭，纷纷涌上前来，试图将这个该死的女真蛮子杀死。
围上的人越多，空间越狭小，李信反而打得越顺手。
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涌现在他的胸中，他的身体，似乎找到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二贝勒！”
一声大喊，将李信从人我两忘的境界里召唤回来，是阿敏亲兵队长吉楞比的声音。
敖汉战士们的武艺并不高，一个镶蓝旗的士兵，可以轻松地击败两三个敖汉部士兵。
但是他们的人太多了，镶蓝旗的士兵除了在最初偷袭时占了一些便宜外，剩下的时间，都处于劣势。
如果不是身处密林之中的话，恐怕这六十多名镶蓝旗士兵，早就被千余名敖汉人分了尸。
即使是借着最熟悉的林间战斗，女真人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死了二十多个。
阿敏也被一群敖汉人缠住了，他擅长马上冲杀，在林中这种狭小的空间里，除了李信这种怪胎外，很少有人能挡住多人的围攻。
因此阿敏很快就被一个敖汉士兵砍了一刀，虽然武艺高强的二贝勒转眼就报了仇，但受了伤的阿敏，战斗力呈直线下降趋势。
再远一些的地方，布珊达也在被两个敖汉士兵缠着，小格格的武艺不错，以一打二，还能游刃有余。
吉楞比一直跟在阿敏和布珊达的身旁，见二贝勒挨了一刀，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的左侧，替他挨了一枪。
亲兵队长缓缓倒下之时，眼见一个大胡子战士将刀砍向阿敏的脖子，而阿敏又无从闪躲时，顿时急得大叫起来。
李信见形势危急，连忙从人群中杀了出来，用脚尖在地上勾起一把长刀，朝那个大胡子踢去。
长刀从大胡子的颈旁划过，带出一道血线，大胡子的手一软，刀锋贴着阿敏的肩膀，软弱无力地砍了下来。
三十多名镶蓝旗士兵从四周迅速围了过来，护着阿敏，将他和布珊达身边的敖汉战士一一杀死，冲出了敖汉人的包围圈。
以李信为箭头的楔形突围阵，很快就戳穿了密林中的防守。
贝斯谢图死了，百户们互不统辖，数量占了绝对优势的敖汉人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攻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女真人朝山顶跑去。
女真人在山林中要逃跑，比蒙古人要有先天的优势，双方的距离，也随着山地兵种与草原兵种之间巨大的差异，而越拉越远。
“真是个傻小子！”跑过两座山头，等到已经看不见敖汉人了，阿敏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信，“你踢出那柄刀的时候，背后就挨了一刀，要是你死了，谁救我出去？”
李信身上全是血，背部还在渗出血水，听了阿敏的话，只得笑了笑。
他心里明白，一向自视甚高的二贝勒，在救了他一命的自己面前，只能用责备来表现关心。
“还有三十二人。”布珊达忽然说道。
密林中的这一仗，杀死了多少敖汉人并不知道，但镶蓝旗却死了近一半的人。
这些镶蓝旗将士都是阿敏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跟随他的日子也很久了，听到只剩下三十二人，二贝勒也不禁有些黯然。
这时，亲兵队长吉楞比忽然倒了下去。
李信就站在他的旁边，连忙将他扶起来，只见他的大腿上有一个很大的血洞，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
“他刚才替我挡了一枪。”阿敏说道。
果然是条汉子，这么重的伤势，居然还能坚持跑了这么久，等大伙儿完全脱离了危险才晕倒！
李信一刀割下自己的战袍内衬，将吉楞比的伤口紧紧地包扎起来。
“你在干什么？”布珊达忽然问道。
“救他啊。”李信理所当然地说回道。
“他是阿玛的家生奴才，”布珊达轻声道，“替阿玛死，是他的归宿。”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为别人而死！”李信沉声道，“就连至亲父母，也不一定能做到，他已经救了二贝勒一命，眼下，换成我们来救他！”
围观的镶蓝旗将士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李信跟他们并不是生死之交，却愿意救助一个快要死的陌生人，这才是真正的豪杰。
“他不行了，”阿敏缓缓地说道，“能死在战场上，是我们每个女真人的荣耀。”
“他救了你一命！”李信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只是小伤，他醒了之后，还能走！”
“不要管他！”阿敏的语气中，明显充满了愤怒，只是被他有意克制住了。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阿敏脸色沉重地说道：“倘若我们带他走，会走得很慢，没多久，便会被敖汉人抓住，那时，我们这些人，全都得死！”
所有的女真人都点了点头，这是事实，他们即使想救吉楞比，也无能为力。
“倘若受伤的是你们呢？”李信忽然望着那群镶蓝旗的将士，缓缓问道，“躺在地上的，晕迷的，是你们呢？你们期望有人救你们吗？”
众人都没有说话，但李信从他们躲闪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没有人愿意被人抛弃。
阿敏叹了口气，不再理李信，一招手，所有的镶蓝旗将士便跟着他一起向前走去。
“刀枪无眼，”布珊达柔声劝道，“阿玛很喜欢你，你不要让他失望。”
“二贝勒今日能抛弃他，”李信低声道，“明日就能抛弃我，格格，这个理儿，你应该比我懂。”
说完，他便低下头，将吉楞比背到自己的背上，两人的鲜血，很快就混合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