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对明军，还是蒙古人，只要有阿敏出征的地方，他永远都站在军阵的最前方。
对于这一点，就连他的死敌皇太极也深感佩服。
倘若他不是个傻子，那该有多完美？
皇太极看着阿敏，经常这么想，那么自己就有一员笑傲天下的猛将了。
可惜世事永远都没有那么完美，阿敏并不聪明，因此他走上了跟皇太极相反的一条路。
李信紧紧地跟随着阿敏，这是二贝勒安排的，镶蓝旗的将领们都知道，谁在军阵中排在阿敏的身后，谁就是镶蓝旗的第二号人物。
当初排在李信这个位置的，是达尔汉。
在他们身后，是由一千名重甲骑兵组成的十排方阵，每排一百人，由一名甲喇额真和一名牛录额真负责统筹，一共十名甲喇额真与十名牛录额真，都是八旗中最出名的勇士。
这一千人，不仅是镶蓝旗的精锐，也是整个女真八旗的精锐。
女真骑兵铠甲精良，重甲骑兵全身上下，无不披甲，每排统筹的两名额真甚至装备了面甲，看上去跟个铁罐头似的。
跟精于游击战术的蒙古人不同，女真人非常重视冶炼业，沈阳城外，铁匠铺绵延十余里，烟火昼夜不休。
每名骑兵都披了两重甲，一人两马，用来减轻马匹的负载能力，以及保持冲击速度，能够持续不断地冲击敌阵。
阿敏和李信都穿了三重甲，外面是镶嵌铁片的绵甲，里层是铠甲，贴身是锁子甲背心，最里面还穿了一件丝绸内衣，既可以防重打击，可以防止贯穿性创伤。
尽管有五、六十斤的重量穿在身上，李信的动作，仍然矫健而灵敏，这让很多忌妒他的女真将领们，心底也不得不暗自佩服。
在重甲骑兵的身后，是两千名重甲步兵方阵，由代善亲自带领。
这些重甲步兵都是两重甲，一手持长盾，一手持各类重型武器，全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在重甲步兵的两侧，各有两千轻骑，负责掩护和骚扰。
在重甲步兵的后面，就是三千弓箭手了，他们将在战场上发动第一波进攻。
一万名金国的战士，全部被代善派了出来，其余的蒙古各部战士，被他当作了后备军。
这就是女真人的作战风格，用最尖锐的箭头去击败敌人，不仅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也能震慑自己的盟友。
没有永恒的友谊，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女真人并不相信他们的蒙古盟友，如同盟友们也不怎么顺从女真人一般。
可惜这一点，鄂尔斋图永远也不会懂，因此他把敖汉部和奈曼部放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击败巴克，”阿敏对身旁的李信说道，“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一万名女真精锐，对巴克的五千名先锋，战争还没开始，女真人便胜利了九成。
这是李信第一次参加大规模的会战，身边的气氛让他稍微有些紧张，两军对垒的场景，他以前从没见过。
人上一万，无边无涯，看着女真人规模浩大的军阵，他不禁有些喘不过气来。
“用力吸气，”阿敏轻声说道，“再用力吐出！”
听到这句话，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几个女真将领都笑了起来，李信的脸立即红了，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用力呼吸，直到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巴克的军队，终于出现了视野所及的范围内。
先是扎鲁特部的黑色苏鲁锭，这是从成吉思汗时代传下来的蒙古军旗，黑色代表战争，白色代表和平，各部皆同。
传说中，它凝聚着蒙古勇士们的灵魂，可以护佑他们战无不胜。
“长生天在上，”巴克的双眼，看着碧蓝的苍穹，心里默念道，“愿我能够活着回去，看到我的妻儿。”
五千名蒙古战士跟随着苏鲁锭，铺天盖地朝鸟飞谷涌来。
两军对垒的战场，就在鸟飞谷，巴克的担心，成为了现实。
女真人并没有动，他们就在谷内那长长的斜坡上，列出了庞大的军阵。
重甲骑兵！重甲步兵！
巴克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女真人已经把握到了这场战争的紧要之处，一下子就把本钱全都押了上来。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没想到一向被称为温吞水的代善，居然敢做如此豪赌。
倘若这五万人是由我统帅，那么对面的女真人，也许将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惨败，巴克的内心，闪过一丝遗憾。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既然如此，那就让长生天见证，我巴克，将为扎鲁特部，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巴克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刀，这是全军突击的号令，五千名蒙古人如同洪水一般，朝女真人的军阵冲去。
“巴克疯了！”后面军阵中的鄂尔斋图惊呼起来。
跟女真的重甲骑兵和重甲步兵玩对冲，巴克这个举动，无疑是去送死！
无数的马蹄声，敲打着地面，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巴克麾下的勇士们，带着面向死亡的骄傲，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女真人。
“他是个英雄，”阿敏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后拉下了面甲，冷冷的声音从缝隙里传出，“可惜，是个死英雄！”
他的右手，也缓缓举起。
金国的号兵们，开始吹响了牛角号，这同样是冲锋的号令！
重甲骑兵们一声不吭，缓缓地驱动马匹，他们与蒙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让马匹达到最佳速度，因此，不用着急。
李信也拉下了面甲，战场上的气氛，让他感到恐惧而刺激，还带有一些新奇。
在面甲里，他张大了嘴，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道：“杀啊！”
在一片寂静的重甲骑兵方阵中，这个声音，很快就被雷鸣般的马蹄所淹没。
女真人的速度已经跑起来了，此时，蒙古人的弓箭，才刚刚射到他们的身上。
一支长箭扎在李信的头上，被铁盔挡了开去，李信的长刀，始终横在眼睛的正前方，这也是每个铁甲骑兵的标准冲击动作。
既有利于保持冲击的力量，又能保护自己唯一薄弱的地方，让敌人无从下手。
女真人的弓箭手们，也射出了无数的长箭，数十名蒙古战士倒下马来，瞬间被身后的马群踩成了肉泥。
“冲上去吧，”一个扎鲁特部的台吉，焦急地对鄂尔斋图喊道，“还能把巴克救回来！”
“他已经疯了！”鄂尔斋图冷冷地回答道，“全军撤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