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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孕 育

三人风尘仆仆回到家,梦楠和老公把行李箱中的东西归置完毕后,老公在家陪儿子,梦楠便亟不可待的到宠物医院去接多奇。一走进宠物医院,梦楠就看到角落的笼子里,多奇在铁栏门口眯着眼卧着,梦楠赶紧呼唤了一声“多奇”,多奇像全身过了电一般急速的起身,尾巴摇得如同拨浪鼓,然后兴奋得在原地打转,时不时得用爪子挠挠门,旺旺的叫几声,似乎在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梦楠跑到笼子口,温柔的对多奇说:“我的乖宝,可怜你了,咱们马上回家。”正说时,一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知道梦楠是来领多奇回家,于是打开笼子将多奇放了出来,多奇一纵身扑到梦楠怀里,用舌头不住的舔梦楠。工作人员见状,一边欣慰的笑着,一边说:“你可不知道你家的狗狗,自从你走了以后,就没怎么吃饭,给它试过了各种狗狗的零食和玩具,他也不吃也不玩,整天卧在铁栏门口,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们,搞得我们都快心碎了。拉它去散步,它也死活不肯,好像非得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听工作人员说着这些,梦楠的眼睛又湿润了,忍着眼泪办理了手续。

多奇一路上紧紧跟着梦楠,也不像平时那样窜来窜去,仿佛害怕梦楠又把它撂下。回到家中,儿子和老公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虽然现已下午三点,但梦楠想起一家人还未吃午饭,怪自己只顾接多奇,忘了顺道买菜。于是又出去到菜市场买了菜,回来开始做饭,等米饭闷熟了,菜也快炒出来的时候,老公和儿子闻到饭味,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像两个饿死鬼一样在厨房缠着梦楠。梦楠回了声:“坐餐桌前乖乖等着,马上就好了。”一大一小两个人乖乖回到餐桌前坐着,等着开饭。一家人吃过饭后,看了会电视,八九点钟的时候便早早休息下了,经过五天的旅途劳顿,三个人躺床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梦楠早早起来就去买菜,昨天夜晚睡得很香,既没有头皮痒,也没有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梦楠想,没有那声音是正常的,一定是旅行时住的那家酒店的问题,回来必然不会再听到那声音了。可笑自己还居然因为那可恶的声音和老公差点吵架,真是得不偿失。她踏着欢快的小碎步游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因那次旅行出发前一天早晨去菜市场买菜,得知了早晨菜市场蔬菜的优良品质,再加上今天又起的这么早,没有道理不去采购那新鲜的蔬菜。于是梦楠到菜市场经过一番“搏杀”之后,终于提着一篮子的“精品”满载而归。

回去之后梦楠开始煎蛋,热面包,并从早晨的战利品中取出圆生菜,洗净,挑了几页嫩叶同煎蛋一起夹到面包中,还热了牛奶。而床上的那一大一小的饿死鬼又被这香味吸引了过来,都来不及洗脸,就直接坐到餐桌旁。但是梦楠执意要让他们刷牙之后才能吃,于是两人又不情愿的赶紧去刷了牙,回到餐桌旁。这时,梦楠已将早点摆上桌,一顿狼吞虎咽之后,老公才洗脸去上班,梦楠给儿子洗漱、换衣服,然后送到幼儿园。

梦楠一上午都在忙着将旅行带回来的脏衣服清洗干净,当最后一桶衣服甩干后,梦楠抬头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半,自己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于是迅速将甩干的衣服搭在阳台上,开始给自己做午饭。梦楠又是和面、又是翻炒,一顿忙活之后,一盆回勺面热腾腾得被端到了餐桌上。梦楠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想起自己在孤儿院的日子。那时食堂的阿姨经常做回勺面给他们吃,只可惜当时的回勺面油少菜少,看上去白惨惨的,令人没有一点食欲,根本不像她现在桌上的这盆有红又有绿,还泛着淡淡的油光。

说也稀奇,梦楠洗衣服的那会儿就突然想吃回勺面,也不知哪来得灵感。而现在吃着回勺面,自己却又伤感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个味道了,自从梦楠上大学离开孤儿院之后,就再没回去过。自己有时也不是很愿意想起那段时光,虽然那段时光也有快乐,但梦楠不想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是一个孤儿,所以平时她也不多说那些往事,只是会不经意间的想起。

而今天,吃着这盆回勺面,记忆的封印似乎被打开,那小时候的种种像跑马灯一样在她脑中浮现出来。虽然孤儿院里的阿姨和小朋友对梦楠都还不错,可是自己是怎么被送到孤儿院的,自己不是很清楚,因为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她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最早的记忆就是有一次,因为自己贪玩,到食堂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可怜巴巴的透过玻璃窗看有没有剩余的饭菜,可是一片菜叶子也没有剩下。正当她的眼泪要不争气的流下来的时候,食堂的胖妈妈从厨房出来,见她孤零零的站在玻璃窗前,便从玻璃窗后绕了出来,问她怎么回事,她实话告诉了胖妈妈。胖妈妈看着她那可怜样儿,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噙满泪水,便安慰她别哭了,说:“要不和胖妈妈一起吃吧?好不好?”梦楠听了一下子高兴起来,一把抱住了胖妈妈。随后胖妈妈领着梦楠进了厨房,厨房的案板上摆着一碗回勺面,那是胖妈妈的午饭。胖妈妈给梦楠另拿了一双碗筷,并将自己碗中的回勺面拨了半碗给梦楠,梦楠便着急的吃了起来,而胖妈妈则一边微笑的看着梦楠吃,一边自己也慢慢的吃。在那个年代,吃饭还是需要粮票的年代,孤儿院有定额,基本按人头给。但是如果你没吃饭,那多出来的饭自会被别人分吃掉,因为每个人的定额本来就不够,谁还会空留着等你呢!胖妈妈能舍自己那么一顿饭,对于梦楠来说,真是无尽的感激。

梦楠放下手中的碗筷,盆中的回勺面已经所剩无几。她突然很想胖妈妈,小眼睛、圆鼻头、圆脸的胖妈妈,那肥壮的身躯曾经给了梦楠很多的安全感。胖妈妈的脸上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记得小时候梦楠还曾幼稚的认为胖妈妈就是弥勒佛的转世,是专门为拯救她而来的。当然这种幼稚的想法随着自己的长大而渐渐被否决掉了。可是梦楠对胖妈妈的感情却依旧在,只是当她走入大学的那一刻,决定不再回首那段往事,于是胖妈妈连同那段往事一起被所在了梦楠心里的某个角落,一直未曾开启。

梦楠开始收拾碗筷,脑中的思绪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洗完碗后,梦楠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可孤儿院的种种依旧在脑中盘旋。于是梦楠决定回孤儿院看看,让自己面对总比逃避的好。梦楠辗转倒了几趟车,才到了自己曾经居住的村子,凭借着记忆好不容易寻到了孤儿院门口,斑驳的铁门上那块写着“阳光孤儿院”的铁板已经被风雨侵蚀的所剩无几,字迹都已不全。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从梦楠心头升起,如果梦楠的记忆没错,那铁门和匾额都应是豆绿色的,但看看现在,早褪成了白色,像得了红斑狼疮的病人的皮肤,让人不忍直视。

梦楠拍了拍冰凉的铁门,小门上的探口打开,一个满脸皱纹的面孔从里面向外窥探了一下。梦楠不等对方开口便说:“我叫王梦楠,曾经被这里收养,多年未曾回来,今天有时间想来看看。”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梦楠,用近乎冰冷的语气说:“我们这里禁止探视!”说毕,就要将探口关上,突然门后不远处传来另一位老太太的声音:“谁呀?”

“哦,院长,是一个叫王梦楠的,说以前住在这里,想回来看看。我和她说咱们这里禁止探视。”

“王梦楠?······梦楠?你让她进来吧,反正咱这里也显有人来,让她进来也无妨。”

刚才从探口望出来的老太太重新打开探口,回了句:“稍等,我这就开门。”只听见一阵铁器触碰的声音,门打开了。开门的老太太犹如西方童话里的巫婆,一只小尖鼻子分外惹眼,身材瘦削矮小,佝偻着背,一双罗圈腿蹒跚的挪动着,领着梦楠从门洞走进院子,空旷的院子比梦楠记忆中小的多。院子的角落里有一架滑梯,旁边还摆了一些塑料质的坐凳。另一个角还有一副跷跷板。跷跷板表面的油漆似乎重新刷过,是院子里唯一色彩鲜艳的物件。院子的对面是一排平房,只中间有一扇双开的玻璃大门,两块玻璃上各粘着一只维尼小熊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那里笑。刚才那另一个声音想必就是现在门口站着的那位老太太发出的。只见那老太虽个头也不高,但很精神,花白的短发烫了卷,小眼睛炯炯有神,圆脸,圆鼻头。身材肥嘟嘟的却一点不惹人厌,反有一种慈祥雍容的感觉。

梦楠记得儿时孤儿院的院长不常见到,但她有幸见过两回,虽印象不深,但没有这位老太太慈祥,只记得之前的院长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所以心中断定绝不是一个人。

这个富态的老太太脸上挂着笑,见梦楠稍有疑惑,也猜出几分,便说道:“院长已经换了好几任了······你是王梦楠?是梦楠吗?”

梦楠本还在回忆之前院长的样貌,现被这位老太太一叫,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随口便叫了出来:“胖妈妈?胖妈妈,真的是你吗?”

老太太见梦楠叫她胖妈妈,一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忙快步走到梦楠身边,一把搂住梦楠。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两人只静静的抱着抹眼泪。身后院门口的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怔住了,立在那里。稍停了片刻,抱着的两人理了理各自的情绪。

胖妈妈看到门口的老太太不知所措,于是说:“贾奶奶,你先去休息吧,我和梦楠唠会儿话。”老太太听胖妈妈这么一说,便转身回了门旁的小屋。

梦楠看着胖妈妈,万般言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胖妈妈笑了笑:“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也不回来看看我······”

梦楠羞愧的红了脸,低下头。胖妈妈继续说:“也罢,还是把那段苦日子忘了的好,省的让你也添烦恼。”胖妈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对了,找男朋友了吗?

梦楠不好意思的说:“都结婚了,是一个温柔的男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胖妈妈听到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也替梦楠安心了不少。便拉梦楠进了玻璃门,穿过悠长的走廊,进入尽头的“院长室”。一路上胖妈妈又问了些许关于梦楠老公的情况,例如做什么工作的,脾气可好,是否很疼爱梦楠之类的问话。梦楠一边回着胖妈妈的问话,一边想起幼小的自己在这走廊上奔跑的情形。

走进院长室,里面摆设甚是简谱。两张****木质椅摆在一张红木办公桌两侧。桌上有一盆“倒挂金钟”,虽不是名贵花,但也养的娇艳欲滴。桌子另一侧则摆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放着三个塑料文件盒。桌正中有一些摆放整齐的文件,旁边还躺着一支钢笔。办公桌后用花布挂着一道帘子,透过帘子的缝隙可以窥见一张铁床的床角。

胖妈妈绕过办公桌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梦楠便坐到靠门的这边。梦楠瞅着水红色的金钟花,问胖妈妈:“这一路上怎么没看见一个孩子?”

“孩子们都睡午觉了,还没叫起床呢,老师们现在也都和他们在一块儿休息。不过现在社会发展好了,几乎已经没有养不起孩子的家庭了,所以这里的孩子已经不如当年那么多了。留着的这些,大多是有些‘毛病’的,家长不要了,就放到我们孤儿院门口。有几个孩子的父母是因为坐牢或者吸毒,放着孩子不管,派出所便找到他们后也留我们这里了。这些孩子都是些苦命的娃呀!······”

“哎······”梦楠长叹一声,不知怎么接这个话,自己也曾是这些苦命娃中的一个,所以纵有万般的同情,却不知怎么表达,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同情的资格。

胖妈妈见梦楠不言语,便接着说:“咱们做的这些是积德,孤儿院的孩子少了说明社会变好了,我也没上过几年学,大道理咱不会讲,但是看着这些小可怜儿能有个吃的住的地方便也安心了。可是孩子少了本是件好事,只是这孤儿院的经营反而日渐惨淡,国家给的补贴毕竟有限,所以孩子们在这里也只是够个温饱,很多都是靠好心人的救助······”说道这里,胖妈妈慈祥的脸上添了几道犹豫。

梦楠听到这里,自己这几年出来也没有回来看看或者予以帮助,不觉有点不好意思,边说“看我这个没良心的,出来后也只顾着自己,没有抽时间回来多看看,看能帮上什么,真是对不住这家孤儿院,还有照顾我的您!”

胖妈妈觉得梦楠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说:“傻丫头,你看看我这嘴,一不小心就把这些扫兴的事儿说给你了。我没有一点责怪你的意思,更没有要求你帮忙的意思,只要你现在活的开心比什么都强!这里虽说当时收留了你,但并没有要求你必须回报。你不回来也是有你放不下的想法,其实也是,如果回到这里,你难免会想到自己的过去,难免会自怜自哀影响现在的生活,何不让它就这么随风散去倒好了。”

“胖妈妈······你还是像那会儿一样这么体谅我······我确实是怕想起自己是个孤儿,我想和正常人一样,不想让别人可怜我······”说到这里,梦楠已经泣不成声。

胖妈妈伸手握住梦楠的手,温柔的看着梦楠说:“孩子,你现在就是一个正常人,没人敢说你不是。谁没有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去?只要你向前看,不要总是回头望那些已经走过的曲折的路,只要看着希望就好了,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可以完完全全理解你的人,因为你的经历别人不可能体会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大可不必在意的。”

梦楠收了收自己的抽泣,同意的点点头。两人又静默了几分钟。梦楠安抚了下情绪说:“胖妈妈,我以为您退休了······这次回来没敢奢望能看见您。没想到您已经当了院长了······”

胖妈妈一边抚摸着梦楠的手一边回忆道:“是啊······你走的那会儿,我还是一个掌厨的,每天给小朋友们做饭、盛饭,看着那一张张幸福的小脸我也跟着开心。当时的院长其实是因为家里成分不好才委身当这孤儿院的院长,没几年平反之后,便调到市里的社保局工作了,又换了几位院长,但都因为孤儿院越来越惨淡的经营而谋其它职业去了。我舍不得这帮孩子,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虽工资不高,但是很快乐。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盼着以后他们出去可以有出息,就像养育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当父母的心情,你现在也能多少体会到一些,就是那种幸福的感觉。”

梦楠想起自己可爱的儿子,想着他有时做出的一些幼稚行为,不禁露出了微笑,说:“嗯,我能体会到一些,现在我的儿子三岁了,是个小大人。我也有时禁不住会想象着他长大以后是什么模样。虽然有时累,他也偶尔会惹我生气,但是看着他长大本身就是一件快乐的事。”

“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我在这里,不断的迎接着新的孩子,也不断的送走一批又批的孩子,至于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让他们走上正常的人生轨迹,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就很欣慰,比什么都强。这种感觉不是可以用钱换来的,所以我一直留在了这里,直到前一任院长走后,上面实在招不到别人来顶替这个职位,于是便让我干,其实只要让我留在这里,干什么都无所谓。我自己的亲生儿女也长大了,老公现在也退休了,有退休金,我们老两口可以说不愁吃不愁穿,所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且还是这样有意义的善事,干嘛不干呢!”梦楠看着这个慈祥可爱的老太太,胸中升起无限的崇敬。又坐了片刻,走廊里传来一阵吵杂,梦楠便问:“是孩子们午休起来了?”

胖妈妈看看手表,答道:“嗯,是的。你听听,这帮小祖宗又要造反了······”随之无奈的笑笑,接着说:“走,咱们去看看孩子们。”

梦楠随胖妈妈走到走廊,孩子们正排着队跟在老师屁股后面从走廊另一端尽头的房间出来,走到了隔壁的另一间房间。梦楠和胖妈妈也到了那间房间,那里总共有十几个孩子,这些孩子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手中摆弄着各种玩具。

这时,梦楠看见三个小孩儿正在堆积木,其中一个小孩的半边脸皱皱巴巴的,活儿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胖妈妈说:“这个小孩叫莉莉,自从她爸爸坐牢之后,她妈妈受不了刺激,原本要带着女儿一起自杀,幸亏当时领居们见隔壁起了火,便报了警,她妈妈没有抢救过来,而莉莉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是······哎······作孽呀······”

梦楠盯着这个可怜的小宝贝儿,叹息一声。现在的莉莉还在开心的和小伙伴们堆着积木,可是等她长大了,开始知道打扮了,她将怎样面对自己的人生?虽说人们都说看人要看心里美,但这残酷的现实世界,一个长的丑的女孩儿将会面对多少挫折?连那些胖女孩儿都可能要忍受别人的嘲笑,工作工作不好找,老公老公不好找,更别说像莉莉这样顶着半边烧伤的脸,那将会给她的人生带来多少痛苦?也许倒时她甚至会想当时自己没有被救活的好······这些缭乱的想法在梦楠脑中缠绕、打结。又是一个无解的题目。

胖妈妈陆续的讲了几个其它孩子的故事,梦楠仔细的听着,内心为每一个孩子祈福,但愿以后他们能得到幸福。

最后胖妈妈又指了指墙角,梦楠顺着胖妈妈指的地方看见一个小男孩儿正独自趴在地板上画画儿。胖妈妈无奈的说:“他叫小童,已经来这里有一年半了,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话,也不和其他小朋友们玩,总是一个人。但是很听话,按时吃饭睡觉,老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也曾试着和他交流,可他的小嘴抿的紧紧的,不发出一个音,最后没办法,我们也只能由着他了。他的身世也很可怜,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被全部杀害。他爷爷和同村的一个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了几句嘴,谁曾想那人怀恨在心,去年大年初八翻过小童家的院墙,将小童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都捅死了。而小童的姥姥、姥爷早在前几年就去世了,其他亲戚也都说家里困难,没法儿收养小童,最后警察就把小童送到了这里。可是小童也就成了这样······”胖妈妈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小童仿佛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别的小朋友怎样闹腾,他的头抬都不抬一下,只一个人专心画画。梦楠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胖妈妈说:“对了,我前几天看电视,说一个女人带着她家的狗狗每天去看望自闭症儿童,那些自闭症儿童见了狗狗,病情就慢慢出现了好转。看小童这样,有点像自闭症。我家就养了一直‘阿拉斯加’,虽不是电视上说的‘金毛’,但我家狗狗特别通人性,对人友好又特别听话。不仅从来没伤害过别人,而且还救过我家的宝宝。改天我带过来,让它和小朋友们一块玩,也许会使小童的这种状况有所改善也不一定。再说了,小朋友们大多喜欢狗狗,也许他们和狗狗还能成为好朋友。”

胖妈妈听了梦楠的建议,似乎很感兴趣,说:“我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狗狗,如果你家有这样一条,不防带来试试也好。”

“就这么说定了!其实我也帮不上其它什么忙,希望这样做多少可以对小朋友们的尽点力。”

胖妈妈说:“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了。对了,其实这小童的情况还真跟当年的你有点像······”胖妈妈说到这里便觉得自己多嘴了,赶紧收了话。

梦楠正好奇胖妈妈下面说什么,谁知无了下文,自是不甘心,于是说:“我一直没有十二岁之前的记忆,现在我也长大了,基本能承受各种事情了,您就告诉我吧······”

胖妈妈抿了下自己的嘴唇,现在的她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孤儿院有规定,是不能向孩子们透露自己的身世的,怕他们受不了,影响他们以后的生活。而梦楠这次来也没提自己的身世的事儿,反倒是胖妈妈自己说漏了嘴,令自己陷入这种尴尬境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踌躇了半天,胖妈妈开了口:“哎······本是有规定不能说的,谁让我自己这张嘴,哎······也罢,反正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

梦楠知道自己这样会使胖妈妈为难,可是自己又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总感觉自己的人生不完整,无缘无故缺了那么一大块,怪不舒服的。于是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胖妈妈喘了口气,看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毕竟自己一辈子老老实实,没做过半点违抗规定的事,但梦楠一直就像她的亲生女儿,多少有点偏心,而且现在梦楠也长大了,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应该的。于是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我记得当时院长接收你的时候,一起来的警察有两个人,他们和院长在院长室里单独聊了有三四个小时,我进去给倒茶的时候,只听见说,你爸妈全都被杀了,是在半夜睡觉的时候被杀的。而你则是在村里的小河边被发现的,说发现你的时候,你满身是血躺在河边的草丛中。他们还领你去做了检查,没有被强奸的痕迹,他们才放了心。可是帮你录口供的时候发现你一句话也不说,眼睛也空洞洞的,丢了魂似的。我也只是进去倒茶只听到了这么多。”

梦楠皱起了眉,想到刚才还在可怜那些小朋友,没想到自己也是被可怜的对象之一。可是脑中还是不很清楚,于是又问:“那最后凶手抓到了吗?”

胖妈妈想了想,说:“记得听院长说一直没有抓到,警察们当时几乎把全村和你们家有关系的人都调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丝毫线索,这件案子好像还成了当时的一宗悬案。后来我当了院长后,一次无意间翻看各个小孩的档案时,正好翻到了你的那份,打开看了下,当时‘背景’里除了记录着‘父母双亡’这四个字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的记录。也没说你有什么其它亲戚。”

梦楠有点后悔打听自己的身世,因为感觉更模糊了。她觉得自己在找答案,没曾想挖出来的问题比答案多的多,这成了一道解函数的题目,从很短的一道题分解开来,形成了若干个问题,然后再一一推论,最后将这若干个问题处理掉,才会形成最终的答案。

梦楠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胖妈妈见她这样,便安慰说:“别想了,想多了费神。答案该水落石出的时候它自会出来,如果本就不知道的好,老天爷就会帮你藏起来。其实人穷其一生都在寻找各种答案,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可是到头来得到的那个答案就是最终答案吗?或者就是你想要的那个答案吗?这个答案就一定是对的吗?你永远不知道,既然连最终答案是不是真的你都不知道,那你还劳神费力的干嘛?对于人的一声来说,重要的往往不是过去,因为已经过去无法改变。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如果因为过去而绊住你前进的脚步,则必得不偿失。倒不如索性抛开过去,珍惜现在和将来,眼睛往前看就好了。”

梦楠突然感觉胖妈妈像个哲人,这些话听着简单,可是寓意却极为深刻。不禁结合自己的情况,陷入沉思。

胖妈妈本不忍打断她,可透过明镜的窗户看到太阳已偏西,抬起手又瞅瞅手表,已经四点多了,于是胖妈妈开口:“你呀······这是自寻烦恼,时间也不早了,你不用回去做饭吗?”

梦楠这才回过神,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想着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回去也差不多该接孩子了,便和胖妈妈道了别。走出大门的时候,忽然想起刚才和胖妈妈的约定,又扭头补了一句:“胖妈妈,改天我带狗狗一起过来哦~~~”胖妈妈站在院子当中微笑的点点头,答道:“好的,要是什么时候有时间也带儿子过来转转,我好看看我的小外甥。”

之前开门的那个巫婆似的老太太出来给梦楠重新开了大门,还说了句:“看你和院长挺熟的,有时间的时候就多回来看看吧。”梦楠讶异这老太的转变,全然没有了当时开门时的冰冷态度,于是梦楠也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并答道:“好的,一定!”从孤儿院出来,梦楠又倒腾了几趟车才回到家。虽然已经到了接孩子的时间,可是肚中十分饥饿,于是从冰箱中拿出吐司面包,又给自己快速煎了两颗鸡蛋加入面包中,一口吞下,才觉肚子里稍稍垫了点底。吃过之后梦楠拨通了舒雅的电话,告知舒雅她已经回来了,并相约一起去接孩子,楼下相见。

舒雅见到梦楠,很是欢喜,说没有梦楠的这几天她去接孩子是多么孤独等等之类的话。梦楠则告诉舒雅,自己全家旅游的见闻,舒雅很认真的听着,仿佛自己也随着梦楠的脚步走在了青岛的各处。梦楠说到一半,忽想起自己出门时特意带了一件东西出来,那是从金沙滩附近给舒雅购买的礼物,当时自己一眼就从玻璃框中选中了它。于是梦楠小心翼翼的从塑料袋里将东西取出,一只用贝壳拼接成的天鹅惟妙惟肖,细长的脖颈,高高昂起的头,两只黑宝石眼睛,整个身体的贝壳都是顺着天鹅的羽毛纹路拼接,没有丝毫不协调的感觉。整个天鹅有四十公分高,被固定在一个玻璃盒中,而玻璃盒底部有一些天蓝色的油状液体,仿佛这只天鹅正浮在水中嬉戏。舒雅听说这是梦楠为她特意挑选的礼物,不禁很感动,将玻璃盒托在手中,细细观赏,爱不释手。梦楠则劝她先收起来,回去慢慢看,别走在路上不小心摔碎了,浪费了她的一片心意。舒雅满口答应着,重新将玻璃盒装入塑料袋,提在手中。

两人到幼儿园接上孩子之后就往回走,两个小家伙儿也因为好几天没有见面,在幼儿园玩了一天还觉不够,走哪儿都黏在一起。梦楠看着这两个小可爱,扭头对舒雅说:“要不把你家闺女嫁给我家儿子当媳妇吧,看他们平时也喜欢在一起玩,咱们两家又这么好,不如就定下这门亲得了?”

舒雅看了一眼梦楠,撇过嘴说:“哼,刚送我只天鹅就和我提这个事,看来是你早预谋好了的吧?哼哼,一支破天鹅就想换我家闺女做媳妇,你想的美!”

梦楠偷笑,故作生气的说:“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也能串起来说。你看看他们两个人多好,一起手拉手,我就是突然这么一个想法。别和天鹅混在一块,你要是觉得破,就还给我,我还不送了呢!”

舒雅以为梦楠真生气了,赶紧嬉皮笑脸的说:“嘿嘿······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理儿。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其实我看这想法也挺好的,只是如果真这样做,我会觉得咱们像封建时代的父母,怪不得劲儿的。如果以后长大,他俩真对出眼来了,倒是不错,万一以后他两不对眼呢,咱不是成了坏人啦?”

“说的也是!哎,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也就是个玩笑话。”梦楠说着把儿子叫过来,问儿子:“小凯,你喜欢瑶瑶吗?”

儿子思考都没有思考就回答说:“喜欢呀!”

梦楠又问:“那你要不要讨瑶瑶做你的老婆?”

“老婆是什么?”

“······怎么说呢······就像爸爸和妈妈这样生活在一起。”梦楠忍住笑说。

舒雅站在旁边也偷偷的笑。

“嗯,要!我要瑶瑶做我的老婆。我和瑶瑶以后永远都不要分开,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儿子扬起纯真的脸,紧握住旁边瑶瑶的手。

梦楠和舒雅笑作一团,抱起各自的宝宝,狠狠的亲了一口,朝家走去。

回到家里,梦楠做了晚饭,老公回来的稍晚了一些,毕竟这么多天没在公司,待处理的工作积累了一堆。梦楠也知道老公辛苦,为陪她们母子俩才耽误了这些工作,所以并无丝毫抱怨。

吃饭期间,梦楠又提起了接孩子回来的路上说的订娃娃亲的事儿,老公也觉得好笑,正谈话,梦楠忽然觉得恶心,快速跑到了卫生间,干呕了好久,也没真吐出什么东西。老公关切的跑过来,一边摩挲着她的背,一边问:“亲爱的,你今天没有去医院吗?旅游的时候我不是就和你说回来去医院检查检查。”

梦楠压抑着胸中的不适,说:“没有,我以为没什么事儿了呢······”

“又能吃,又干呕,亲爱的,一定是怀孕啦!我真要再当爸爸了!”老公抑制不住的兴奋,接着说:“亲爱的,你等等,我出去到附近药店买点测孕纸,咱先自己测测。”

还没等梦楠说什么,老公已经开门跑了出去。梦楠无奈的笑笑。这时儿子说话了:“妈妈,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妈妈没事儿······”

儿子走到妈妈身旁,学着刚才爸爸的模样,用手摩挲着梦楠的背,又问道:“爸爸为什么说要再当爸爸了?是爸爸不要我了吗?”儿子说完底下头,继续说道:“是因为小凯不乖吗?”

梦楠仍旧趴在马桶边,抽了点卫生纸擦擦嘴,说:“傻瓜,不是爸爸不要你了,是妈妈可能要给你生个小妹妹了。”

“小妹妹?那我怎么办呢?”

“你当然就是哥哥喽,你要照顾小妹妹,你们两可以一块玩儿。”梦楠一边说,一边直起身,到洗脸池洗了把脸,涑了涑口。

而儿子听到这个消息也蹦蹦跳跳起来,抱着多奇就说:“多奇,多奇,我要有个小妹妹了,她可以和我一块玩儿。”多奇可能是被儿子抓的疼了,扭头便夹着尾巴逃走了。

梦楠重新拉儿子坐回到饭桌旁,虽然刚才觉得稍有不适,但是一点都没影响食欲。梦楠正要动筷,老公回来了,拉着她便要让她去卫生间测一下。梦楠说最好是早晨测才比较准。老公只好作罢,返回到饭桌旁乖乖吃饭,但脸上依旧洋溢无法压抑的欣喜。

吃过晚饭,安顿儿子睡着,老公依旧开始钻进书房工作。梦楠则又拿起《霍乱时期的爱情》,已经很久没有读了,之前的情节都有些忘了,但她还是从书签那页继续读,读书是她唯一觉得开心的消磨时间的方式。大概读了有十多页,老公便从书房出来了,梦楠正好奇老公为何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加班”,但是老公的第一句话就解答了她的疑问。

“你说小宝宝应该起什么名字好呢?······”老公一边钻进被窝一边说。

“我说你呀,真是服你了。这还不知道怀没怀上,你就着急成这样了。”梦楠无奈的说。

老公把梦楠搂到怀里,说:“看这情形,十有八九是怀上了。”

“还是得明天测了才知道,我总是感觉不像怀孕的迹象。咱们这段时间一直做的很安全,根本就不可能怀孕。”

“什么事儿也不可能万无一失,也许这是上天又赏赐给咱的呢。”

“反正我觉得不大可能······快早早睡吧,明天起来测了就知道了。”梦楠往老公的怀里钻了钻,老公也顺势又搂了搂她,两人便睡着了。

梦楠半夜似乎又听到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但身体实在困乏,便没有搭理。早晨起来,觉得可能昨天晚上幻听,也不多在意。只是老公一睁眼就催着她去卫生间测孕,她披头散发的就被推进了卫生间。

尿液随着测孕棒被吸上了显示区,随着尿液的上升,先出现了一个红线,梦楠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怀孕,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再加上一个的话,不知道自己能否应付得来。她左思右想了一会,再低头看时,测孕棒依旧是一条红线,并没有出现两条,梦楠似乎安了心。从卫生间出来,老公就站在门口,梦楠将测孕棒拿给老公看,老公有些失望,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床上。

不一会儿,老公又扭过来,说:“最好还是去医院查查,一则是因为测孕棒也可能出错,二则如果没有怀孕,你也应该检查检查,别是别的病,耽误了病情。”

“嗯,好吧,我下午去医院看看去。”梦楠知道老公很想要这个孩子,见他如此失望,也不好忤逆他的意思。

一上午送孩子去幼儿园回来便又收拾了一遍屋子,早早给自己做过午饭吃了,便打车到了医院。和医生说明症状后,医生也觉得怀孕的可能性较大,于是请梦楠去做B超。

梦楠拿着B超的结果出来,看着门口有几个孕妇在老公的陪同下排队等着做B超,梦楠想起了自己怀孕那会儿,老公陪着自己产检的情形,不觉有些失落。那会儿老公虽挣得钱少,但是空闲时间却比现在多多了,每一次产检他都要亲自陪同梦楠过来,活像一个伺候主子的公公,忙前忙后的,只安排梦楠找个地方坐下,他来办各种手续。前段时间那次也是自己来医院检查,这次还是自己一个人,虽也体谅老公工作辛苦,可免不了有点点难受。

带着B超结果,梦楠回到了诊室,医生看了看结果,自言自语说:“奇了怪了,还真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梦楠问医生自己的暴食和干呕是什么情况呢?医生说:“如果这两个症状单拿出来都可能是一种病,但是合起来,一般就是怀孕的迹象,没别的啊。这样吧,你也别担心,因为刚才简单检查了下你的身体,也没有其它问题。我的建议是先别吃药,因为到底是不是病还难说,如果擅自吃药,别没病的身体吃出病来。”

梦楠暗自想真是一位有职业操守的医生,现在的医生,说白了无非就是推销药品,不管有没有病,先给你开一大堆的药,得花好多钱,甚至有时同样效用的药给你开两种让你吃,为的就是他们能抽成。

梦楠谢过医生后,转身出了医院门。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更觉自己孤独,愣了半刻,摇摇自己的脑袋,这是梦楠收回自己思路的一种方法。随之打了辆出租车,便回了家。于是给舒雅打电话一同接孩子。

晚饭时和老公说了诊治的结果,老公很失望,本满心欢喜的准备迎接小宝宝,可到头来原是一场空。梦楠安慰老公:“如果想再要孩子,等小凯上小学了,我再给你生一个,好不好?现在小凯还需要我照顾,再添一个会比较累。”老公觉得梦楠说得也在理,他们夫妻俩还年轻,那时候再要一个也不迟,所以便答应了。

晚上躺在床上,梦楠睡不着,虽然没怀孕不是她的错,可是当时看着老公听到没有怀孕的消息时那种失望感,自己的心还是忍不住的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早已经涩的不行,可脑袋里还记挂着老公的表情,无法安定下来。最终翻了几百回身,才勉勉强强进入梦乡。

接下来的几日平淡无奇,除了总是饥饿,还有干呕外,倒也没有再出现其它症状。梦楠总是利用下午空闲的时间看书,晚上哄孩子睡着后也看一会儿。终于一天晚上,趁儿子睡着后梦楠把《霍乱时期的爱情》最后几页看完了,很满足。可是对于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等了自己的爱人半个多世纪后才最终和她在一起这件事上,很怀疑到底值不值得?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为什么会有如此坚定的信念,相信可以和费尔明娜·达萨在一起?即使任何迹象都表明费尔明娜·达萨是那么深深的爱着自己的丈夫。而作为第三者的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甚至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错过了对自己忠贞不渝、努力付出的莱昂娜·卡西亚尼,等一个也许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作品后半部,其实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也有些许动摇,怕自己死在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的前面,那么他用尽这辈子所做的等待就会化为乌有。幸亏结局是幸福的,至少梦楠这样认为,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是自然死亡,似乎老天给了弗洛伦蒂诺·阿里萨这个机会,而他也真正把握好了这个机会,最终和费尔明娜·达萨在游轮上度过余生,虽作者并没有写明这个结局,但梦楠至少想让自己这么认为。梦楠有那么十多分钟都沉浸在这本书所带给她的余韵中,久久不能平息。

老公从书房出来,奇怪梦楠还没有睡觉,梦楠便和老公说起了书中的情节,两人讨论了一会才终于乖乖关灯睡了觉。

深夜,漆黑的房间里一片寂静,一家人都在做着各自的梦,突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梦楠这次并没有被吵醒,也许这窸窸窣窣的声音每天晚上都会响起,只是梦楠睡得浅的时候才会注意到。可是再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多奇的耳朵,多奇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声音,它从客厅的沙发上坐起来,两只耳朵直立着微微的颤动,像军用雷达般探测着那声音的来源,最终锁定在梦楠的卧室。它轻轻的踱到卧室门口,低头在门下的缝隙旁嗅了嗅。梦楠一家睡觉的时候都关着卧室的门,为的就是不让多奇进来,以免影响他们休息。所以多奇在不能肯定的情况下也不敢擅自挠门,怕惹梦楠生气。可是这次它听得一清二楚,的的确确这声音就在卧室里,它抬起爪子正准备挠门,那声音却奇迹般的静止了,它依旧立起耳朵仔细的倾听,可是没有了半点响动,于是多奇便在卧室门口卧下,等着声音的再次出现,可惜直到天亮,那声音也没有再次响起。

次日,梦楠早早起床后,一开门差点踩到多奇身上,幸亏反应快,一个趔趄,虽没有踩到多奇身上,但差点把自己摔倒。可是梦楠并没有怪多奇,只是摸了摸多奇的头,笑骂道:“你个小淘气,不怕我踩了你!”

梦楠一边做着早餐,一边想着明天周末一家人应该去哪里逛逛,之前的周末因为老公在忙项目,所以都是她和儿子在家待着,一点意思也没有。现在老公项目完结了,工作也回归到了正规,他们一家人又可以利用周末的时间去转转了。虽然上周已经出去玩了一遭,但是谁会嫌玩的多呢?所以梦楠今天很开心,吃早饭的时候便和老公提了起来,老公也很赞同她的想法,毕竟做那个项目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他几乎一直都在加班,没有休息。现在项目完结了,觉得应该多陪陪家人。

梦楠见老公同意,便问老公:“亲爱的,你觉得去哪里玩好呢?”

“我没意见,周末时间也短,就附近转转就好,哪怕是去公园呢,主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就好,剩余的你安排吧。”老公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说。

梦楠答应了。老公吃完饭便去上班,梦楠则送孩子去幼儿园,这是雷打不动的每天的惯例。送完孩子回来后,梦楠又开始忙活家务,今天干呕的更厉害了,一天呕了十多次。搞得梦楠身体乏累不堪,什么心情也没有,只是想着明天和老公、儿子要不去颐和园转转。

晚上吃饭期间,老公说明天儿子的奶奶要过来住几天,三人明天先去火车站接儿子的奶奶,后天再去颐和园转,梦楠只好同意。其实梦楠和婆婆的关系比较微妙,婆婆每次来都会挑梦楠的不是,因为梦楠是全职的家庭主妇,婆婆认为梦楠完全是靠自己的儿子养着,所以对家务的要求很高,觉得梦楠如果连家务都做不好的话,凭什么让自己的儿子白白养着。所以梦楠很怕婆婆来。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梦楠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准备明天早早起来先把家里的卫生状况自查一遍,这是婆婆最喜欢审查的环节。

吃过饭后,梦楠和儿子玩了会儿,便一起睡觉,因为明天要早起嘛。可是多奇居然赖在卧室里不走,梦楠怎么赶也赶不出去,最后只能由着多奇。想想今天早晨多奇可怜巴巴的爬在门口,觉得也许是想在卧室里睡,虽说不能惯着它,可是见它如此的赖着,也就准许它今天晚上睡在卧室里,反正婆婆来了之后,肯定是不会让狗进卧室睡的。一想到婆婆,梦楠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卧室里床的旁边有一个单人沙发,梦楠把多奇的狗垫放在单人沙发上,并告诉多奇只准在那里窝着,不许骚扰他们睡觉。多奇似乎听懂了梦楠的话,乖乖蹦到了单人沙发里便一动不动的卧下了,头枕着自己的前爪,只有眼睛还随着梦楠的身影来来回回的转动。梦楠上床的时候看见多奇还滴溜溜的转着眼睛,便伸手按了下多奇的鼻头,说:“别瞧了,快睡吧,你要是不睡小心我把你赶出去!”多奇听了这话,赶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梦楠则上床搂着儿子进入了梦乡。

老公从书房里出来,悄无声息的进了卧室,看见多奇躺在沙发里,无奈的笑笑,见多奇也睁开眼看着他,他便悄声说:“都是梦楠把你给宠坏了,还把你给宠到卧室里来了,也罢,你就乖乖听话吧,要是不听话小心揍你!”多奇依旧保持身体不动,只是眼睛向下垂了垂,老公见它一副可怜样儿,一边脱衣服,一边补充道:“看你那副熊样儿,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你。你乖乖听话就好了。”脱完衣服,老公便关灯上床睡觉。

大概后半夜的时候,多奇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因为它又听见了那声音,那声音居然是从梦楠的头顶上发出来的,多奇盯着梦楠的头顶,只见不一会儿,一条黑色的虫子从梦楠的头顶上钻了出来,多奇吓得在沙发上转了个圈,可是梦楠却对这一切毫无知觉。多奇正了正神儿,那虫子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东西盯着它,只顾使劲的从梦楠头顶往出钻,就像没有带氧气罐的潜水员在水底蒙了太长时间后需要吸氧一般,急切的想要呼吸空气。随着虫子钻出来的身体越来越长,之前钻出来的部分也在一点一点变粗,最后增长到约十五公分长,拇指般粗细,这时虫子已经不再继续往出钻了,而是将自己的身体弯成一个半圆形,脑袋开始环视这个房间,而这时的多奇正愣在那里,四目相对时,虫子似乎体会到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说时迟那时快,猛地就要重新缩回到梦楠的脑袋里,多奇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梦楠头前,对着那虫子就是一口,咬了足有十公分,因为怕伤害到梦楠才没有紧贴着梦楠的头皮咬,所以虽然梦楠没有收到伤害,一家人也没有被惊醒,可是那虫子剩余的部分得以重新钻回到了梦楠的脑袋里。多奇将咬掉的那部分吐到了地上,本想凑近闻一闻,谁知那东西扭动了几下便化作一股黑烟消失了,多奇吓得后退了两步,又盯着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沙发上,但是没有卧下,而是坐在那里直直的盯着梦楠的头顶。过了很长时间,都没再有丝毫动静,多奇才慢慢卧下,安心的睡着了。

第二天梦楠早早起来,把家里各处查看了下,有些没收拾到的地方也慌乱收拾了下,自认为没有纰漏才安了心。其实本应该昨晚查看最好,但是怕老公看到说自己零时抱佛脚,才特意趁老公还在睡觉的时候早早起来收拾。等老公和儿子一块穿好衣服,一家人便在门口吃了早点去接儿子的奶奶。

老公开着车,梦楠和儿子坐在后排,儿子听说奶奶要过来开心得不得了。谁让老人家虽对梦楠挑三拣四,可对这唯一一个孙子宠爱的不行,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到了火车站,人山人海。梦楠和儿子先下了车,老公去停车场停车。梦楠看了看时间,九点半,婆婆的火车十点半才到,整整早了一个小时,暗自抱怨为什么一向拥堵的道路,今天却顺畅无比,害他们这么早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忽然儿子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梦楠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男乞丐正向来往的路人乞讨。那乞丐坐在一个带轮的木板上,两条腿的膝盖以下部分已经没有了,而且上身的胸脯、右臂和脸上就像粘了层胶水一样皱皱巴巴,全是烫伤的痕迹。左手蜷缩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有点像做熟了的鸡爪那样向里抠着,唯独右手勉强算是正常的手。头顶上的头发稀稀拉拉,简直就是干旱时候的麦田,可以清楚的看到头皮的颜色。脸上的五官拧成了一团,让人不忍直视。虽说这种乞丐大多是骗人的,可是梦楠还是拉着儿子过去往乞丐面前的铁盆里放了五块钱,并告诉儿子,一定要助人为乐,如果因为害怕欺骗而不去做好事,那这个世界将越来越没有一点温情。儿子点了点头,其实梦楠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梦楠和儿子又回到原地等了一会儿,老公才过来,说停车场里满是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停车地儿。三人一同来到出站口,一边说笑聊天一边等着儿子的奶奶。

当儿子的奶奶出站的时候,透过人群已经远远看到了梦楠一家子。小凯正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向她招手。老人家慢慢的挤过检票口,随着人群蹭了过来。梦楠带着满脸的笑说:“妈,您一路上辛苦啦!”

老公则把儿子放下来,接过母亲的行李,一手搀着母亲,一手提着行李,梦楠和儿子跟在后面。从停车场取了车,一家人便往回走,路上老公说想在外面吃,可是儿子的奶奶则说那样太破费了,正好从老家带了只笨鸡,还有一些真正的野蘑菇,回去可以做的吃。老公不再强求,便直接开回了家。

回到家刚放下行李,儿子的奶奶和梦楠便一起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饭。梦楠使劲的剁着鸡,但是自己的力道太弱了,折腾了大半天才刚刚把鸡腿、鸡脖子、鸡头这些东西剁成了小块儿,鸡身还完整的搁在旁边,儿子的奶奶见此情况,说:“真是大小姐的身段儿,连个鸡都剁不下来。”平时家里如果吃鸡,梦楠都是在买鸡肉的地方请卖肉师傅剁了才带回家,哪里用得着自己剁。虽听了这话心里委屈,可也不好说什么。儿子的奶奶接过菜刀,三下五除二便把鸡剁好了,用各类调料淹了一会儿,便放入锅内炖了。

梦楠看着这一切,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只能打打下手,但是又不敢擅自离开厨房,怕有其他的话等着她。忙活儿了半天,饭菜终于做好了,儿子和老公也坐在了餐桌旁,梦楠把鸡端上来,一家人便开始吃午饭。吃饭间,老公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儿子的奶奶说一切都好,就是希望他们多回去看看。梦楠则突然发现自己的暴食竟然好了,好的正是时候,要是自己那暴食的吃相被婆婆看到,还不知道会怎么取笑自己呢,而且今天一上午也没有干呕,看来这一切都好了,所以暗暗开心了一下下。

吃过午饭后,梦楠收拾餐桌并洗碗。老公和儿子则陪着婆婆说话,婆婆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好吃的递给儿子,都是些枣呀、桃呀之类的自家种的水果,儿子见了这些水果自然是很开心。梦楠收拾完毕后,也过来陪着婆婆坐,并问婆婆是否要出去溜达一会儿,婆婆说今天做了一上午的车,也累了,在家里待着就很好。于是一家人便一下午在家待着看电视,到了傍晚的时候,梦楠和婆婆一起去菜市场买了菜,做了晚饭。

吃过晚饭后,趁着老公、儿子和婆婆说话的功夫,梦楠把书房的床收拾了一下,晚上婆婆就在这里休息。一家人又看了一会儿电视,儿子吵着要和奶奶睡,梦楠和老公无奈的笑笑,只能顺了他。而婆婆见自己的孙子要和自己睡,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梦楠安顿儿子和婆婆睡下后,回到卧室,老公已经在床上躺下了,而多奇则又赖在了那张单人沙发上。梦楠想把多奇抱出去,勉强把它抬起来送到门外的时候,多奇又紧跟着她进来了。梦楠对多奇说:“真是的!看你昨天表现良好的份上,就再收留你一晚,但这是最后一晚上啦!以后可不能这样宠着你了!”多奇摇了摇尾巴,乖乖回到沙发上卧下来,梦楠则关灯睡觉。老公翻了个身,原来还没睡着,对梦楠说:“我就知道你心软,舍不得赶它出去,它也就仗着你对它的好,都在卧室睡习惯了,我看你明天怎么让它不进来。”梦楠知道老公拿她取笑,便不和老公犟嘴,吻了下老公,钻到老公怀里睡了。

梦楠和老公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多奇确认他们都睡着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竖起耳朵,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绿色的光,调动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来洞察着卧室里的一举一动。

就在多奇以为昨天的袭击已经成功击退那“虫子”的时候,梦楠好像梦到噩梦似得扭捏起来,而那声音也重新响起,多奇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猎物。不一会儿,那“虫子”便又从梦楠的头顶冒了出来,多奇耐心的等待着最佳的捕猎时刻。

当“虫子”重新半弯着身躯向这边看来的,多奇也死死的盯着它,借着月光,多奇终于看清了这只“虫子”的模样,头部像龙,但是没有角,嘴角有两颗尖牙闪着磷光,嘴下还有一撮黑色胡须。整个身体覆有一层墨绿色的鳞片。两只圆圆的眼睛正愤怒的盯着多奇,这次“虫子”并没有准备逃避,而是张开嘴,伸出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正在为昨日的战败而气恼。多奇也摆出了作战的架势,身体俯下,后腿弯曲,准备随时扑上去将那“虫子”一口吞下去。就在多奇正要猛蹬后腿的时候,“虫子”的嘴突然长大,从喉部发出一束耀眼的光直射到多奇的眼睛,多奇“嗷嗷”的叫了两声,便瘫软了下去。

梦楠和老公听到多奇的叫声,赶紧打开灯,只见多奇趴在沙发上,嘴里还在不住的哼哼,两只紧闭的眼睛淌着血,那血痕正好顺着之前的“泪痕”流下。梦楠被吓坏了,但是也不敢叫,怕惊动了书房里的婆婆和儿子。老公则从床头抽了几张面巾纸给多奇擦拭干净,然后扳开多奇的眼睛,只见里面一片浑浊,根本看不到瞳仁,而且还在不住的往外渗血。梦楠倒吸了一口凉气,抱着多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无声的留着眼泪。老公见梦楠这样,也失了主张,本想立刻就去宠物医院看,但是一怕医院还没开门,二怕惊动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只能陪着梦楠干坐着,并用面巾纸一个劲儿的擦着多奇眼角渗出的血。

两人一直坐到天蒙蒙亮,便直接穿上衣服准备把多奇送往医院,梦楠将多奇抱在怀里,还给多奇盖了一张毛毯,老公则和母亲打了声招呼,便一起出门下了楼。

在楼下,看门李大爷正在小区里遛弯儿,看见梦楠抱着多奇正要和老公钻进车里,便向这边走来,难得的向梦楠问了句:“怎么了?”梦楠摸摸眼角的泪,哽咽的说:“我家多奇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晚上突然就成了这样!”说着将盖在多奇身上的毛毯掀起一角,露出多奇的头,李大爷用衣袖擦了下多奇眼角的血,扳开多奇的眼睛看了下,然后叹了口气,说:“赶紧送医院去吧······”两人来到宠物医院,急匆匆的敲门,医院还没有开门。大概敲了有十多分钟,才听到里面有人开门的声音。随着卷帘门的升起,两人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这家医院就是之前梦楠将多奇托管在这里的医院,工作人员开门后,看着梦楠慌张的模样,知道情况严重,便引着梦楠直奔检查室,让梦楠将多奇放在检查台上。那位工作人员简单看了下情况,赶紧出来给医生打电话,请求医生尽快赶过来。梦楠和老公在检查台旁陪着多奇等待医生的到来。

估计医生家离这里不远,十分钟不到,一位男士便走进了检查室,并从门口的衣架摘下白大褂换上,梦楠见这男士头发还翘着,眼睛还有些迷离,便知医生肯定还没起床就被叫过来了,心中很是感激。

医生仔细检查了多奇的眼睛,并顺便检查了下身体的其它部位,便问梦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我们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它和我们一起在卧室,半夜突然听见它叫唤,我们开灯一看,便已经成了这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梦楠如实说。

医生低头冥想了下,说:“按这个情况来看,它眼睛应该是直接接触了强光,导致眼球被烧灼了,才能变成这样······可是什么光居然能把眼球烧灼了,我至今没有听说过。再说它昨天是和你们在卧室,卧室里不可能有这种光存在啊,再说你们两都没事儿,为什么它就成了这样?简直太奇怪了!”

梦楠现在已经不在乎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只想知道多奇的情况,便又问:“医生,那能把多奇治好吗?”医生愣了一下,梦楠赶紧补充了一句:“多奇是它的名字。”

医生面露难色,又重新扳开多奇的眼睛看了看,摇摇头说:“实在不好意思,它的眼睛已经烧坏了,恐怕以后都看不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梦楠靠在老公怀里止不住的留着眼泪,老公也知道梦楠和多奇的感情甚好,一直都是多奇在家陪着梦楠,不禁也为多奇难过。梦楠哭了一会儿,终于压抑住了自己的悲痛,便问医生:“那现在该怎么办?”

“最好让它住院,这样重的伤,如果放着不管,容易引起感染,所以需要每天给它打点滴。”

听医生这样说,梦楠无奈的点点头。老公出去到前台给多奇办理住院手续,梦楠又陪了一会儿多奇,便和老公一块上了车,一路上梦楠一句话也不说,老公知道她难受也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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