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梁希换上船家借给的干衣服披散着潮湿的长发走出船舱,只见秦盛、魏斯已经和秋家三兄妹其乐融融地把酒言欢。
“二公子,刚才实在不知道你是秋小姐的兄长,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秦盛朝秋以远举起酒杯,笑语宴宴,早已不似方才的针锋相对。经过梁希落水这个小插曲,才知道这两个俊朗公子并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而是秋意映的两个哥哥,秦盛的心情突然就很好,看着两人也颇觉亲切。
“是我不好!”秋以远爽朗地摆摆手,也举起了酒杯:“我大哥教训的是,我刚才是有点过分,让你见笑了!”
两个酒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笑泯恩仇。
“这才对嘛!”看着两人一饮而尽杯中酒,魏斯拊掌叫好,秋意映也开心地笑了。
众人看到梁希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走上甲板,忙关心地问她好点没。
梁希一一回应了大家的关心,面无表情地朝秋易恒行了个礼:“多谢大少爷搭救之恩!”
“不用谢!”秋易恒抿抿薄唇,同样面无表情地回答:“以后小心点。”
“是。”梁希低眉顺眼地退朝一边。
众人都没发现二人之间的异样,见梁希没事,秋以远又吆喝着秦盛和魏斯一起喝酒。
“秦公子,不是我自夸,我喝过的酒,只怕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秋以远给各人斟好酒,递给秦盛一杯:“我的醉仙楼里,好酒多的是,哪天你们过来,咱哥几个痛饮他三天三夜……”
几杯酒下肚,秋以远已经和秦盛、魏斯称兄道弟了,他虽然没有秦盛这般的文才,但因为性子直爽,都是性情中人,一聊之下倒也投缘。秋易恒就稳重得多,间或问问秦盛兄弟俩平时都做什么、看什么方面的书及对一些社会现象的看法等。他看起来酒量也不错,对秦盛和魏斯敬来的酒,来者不拒,全都一饮而尽。
秋意映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看着几个大男人喝酒聊天,颇觉有趣。只是偶尔的时候目光与秦盛的视线碰撞到一起的时候,隐隐感觉到喝了酒的秦公子与平日的温文洒脱不同,看她的目光似乎带着炙热的温度,烧得她的脸颊绯红……
“秋小姐也喜欢弹琴吗?”秦盛终于从秋以远的唠叨中腾出空来,看向秋意映:“刚才听秋小姐的琴声,如行云流水,应该是颇有功底的!”
秋意映娇羞地笑道:“秦公子谬赞了!”
“可别说,我妹妹弹琴确实可以!来来来,映儿,咱们几个喝酒,你就弹上几曲助助兴吧!”秋以远笑眯眯地鼓励秋意映。
秋意映推辞不过,坐回琴边,凝眸一想,便弹了一曲《春日》。
琴声轻快跳跃,正和着悠悠和风、灿烂春光,应和着这湖光山色、美景佳人,清冽的酒液顺着咽喉滑入肺腑,秦盛觉得自己已经微醺……
忽地,耳畔传来阵阵箫声,应着秋意映的节拍,与她的琴音互相追逐,你快我也快、你慢我也慢,流畅婉转,配合的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众人循声望去,远处的湖面上缓缓划来一艘奢华典雅的画舫,雕栏画柱,薄纱为帘,色泽明快大方,画舫的尾部赫然斜插着着一面三角锦旗,上书一个端正庄严的“北”字。
“是北堂王的画舫!”看清来者之后,秋以远的脸色顿时一黯,也没了与秦盛闲聊的兴致。
梁希早就听了无数关于北堂王的话题,此刻一听是他的船,忙伸着脖子直张望。
一曲终了,秋意映停下来,对方的画舫也已到了近前。
透过白色的薄薄纱帘,只见画舫里立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一身玄黑,看他手中碧绿的长箫可知,刚才的箫声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一个袅袅婷婷的窈窕身影似乎得了那人的命令,将画舫窗口的纱帘一一卷起,众人便看到了一个相貌俊美的邪肆男子,和他身畔正在素手卷帘,露出一大截白皙藕臂的美貌女子。
“果真是北堂王!”秋易恒说着,便起身朝那俊美的男子施了个礼:“下官秋易恒见过四王爷!”
众人惊醒,纷纷朝北堂王施了礼。
北堂王站在栏杆边闲闲地朝大家挥挥手,示意大家免礼。同时笑着与秋易恒寒暄:“游湖听琴,秋刺史好雅兴!这位小姐弹得不错,不知是你的什么人?”
“这是下官的妹妹,秋意映。映儿,快来见过四王爷!”秋易恒说着,秋意映也就机灵地朝北堂王行礼。
“我听你刚才弹的这首《春日》,寓情于景、寓情于琴,弹出了心中真实的欢快感觉,实在难得!”北堂王挑眉一笑,对秋意映表示难得的赞赏。
秋意映连忙谦虚客套一番。
而此时的秋以远却呆呆地看着北堂王身边的女子,口中喃喃地说:“绾绾……”
梁希也看到了,刚才挽起纱帘的美丽女子正是绾绾。
只见她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腕上莹莹水绿玉镯衬出如雪肌肤,美目流转,轻轻来到栏杆前,裙角飞扬。如此绝美的容颜,却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绾绾也看到了秋以远和梁希,压抑的心情顿时一松,原本冷淡的绝美容颜顿时拨云见月般鲜明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绚烂:“秋公子、画月,原来是你们!”
北堂王看看绾绾的表情,玩味地打量秋以远:“听绾绾说你开了个酒楼,生意怎么样?”
秋以远脸色一白,面上却毫不示弱,朝北堂王拱拱手:“托王爷的福,酒楼新开张,生意还行!”
“那就好,”北堂王右臂一揽,将身旁的绾绾揽入怀中,带着宠溺的笑意低头看着她:“你也真是粗心,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大家都是熟人,怎么也该去捧个场的!”
绾绾面色一滞,想要脱离北堂王的桎梏,却发现他看似轻松的一揽,实则如铜墙铁壁般,让她无法挣脱。绾绾迎上他的双眸,那双阅尽人间春色的桃花眼里,是森森的寒意……
秋以远看着亲密相拥的二人,脸色更是不善,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周围的众人并未看出这其间诡秘的暗战交流,秋易恒将秦盛、魏斯等人向北堂王一一介绍,北堂王轻拥着绾绾,雍容地与各人隔船闲聊,再不理会秋以远。
“表哥,怎么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姜红织锦薄衫的女子和一个中年男子相继走出船舱,梁希眼尖,一眼就看出来者正是秋意映的死对头王琪珊和她的父亲王都统。
难怪王琪珊平日这么张扬,原来是有个王爷表哥呀!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碰到了一起!
秋意映也看到了王琪珊,心中自然又是一阵不舒服,难得自己与秦公子玉湖相聚,没想到居然会遇到了这个眼中钉!
“秦公子?你也在这?”王琪珊看到秦盛,兴奋地拉着身后父亲说:“爹!你看,我就说要来游湖嘛,这不遇到秦公子了!”
王都统抚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朝先朝同朝为官的秋易恒打了个招呼,再看向秦盛的时候,满眼都是岳父看向准女婿的慈爱:“秦公子今日也来游湖?”
秦盛礼貌地朝王都统见礼,又与王琪珊寒暄了几句,倒是毫不失了分寸。
秋意映可不乐意了,看王琪珊那兴高采烈的劲儿!
一看大家都是认识的人,北堂王心情极好地宣布:“今天我做东,咱们就到秋二公子的酒楼去痛饮一番!”
秋以远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对方是权势滔天的王爷,他只有将自己满肚子的火气忍了又忍。若是真不顾一切惹恼了他,秋家没好日子过不说,大哥秋易恒在朝为官也将会步步艰难。
此刻听到北堂王要去自家酒楼喝酒的提议,秋以远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拒绝,正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却被梁希暗地里踩了一脚。
“干什么?”秋以远携着满腔怒火横声问这个不长眼的小妮子。
“别冲动,让他去!”梁希满面笑容地看着前方,用众人听不到的声音低低嘱咐秋以远。
“不要因小失大!”梁希说。
为这点小情绪,拂了北堂王的面子,以后秋以远的酒楼也别想开门做生意了!
秋以远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心中实在愤愤难平,狠狠攥紧了身前的船栏,深吸一大口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秋以远已经是一脸灿烂得不能再灿烂的笑脸。
“王爷肯光临敝店,那可真是让醉仙楼蓬荜生辉啊!”
北堂王斜眸打量了秋以远一番,也笑道:“秋二公子公然是痛快人,那好,咱们这就靠岸,去醉仙楼!”
于是,这临时凑到一起的一干人等纷纷下了船,朝着醉仙楼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