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惨淡，月光洒在一望无尽的蛇潮上，波光粼粼，我和叶城李鱼鱼背靠背瘫坐在地上，浑身湿淋淋的喘息着，心生绝望。
“妈了个巴子！不能等死！”叶城狠狠呸了一口，“要死也要带走几个！”
说完他挣扎起来，折了一根树枝去和蛇潮拼命，就在我也要跟上的时候，李鱼鱼忽然抬头看着我，轻轻的叫了我一声“吴乐...”
我心里一惊，每当她叫我全名的时候，就说明她认真了，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和我说。
我摸出口袋里湿透的烟，点了几次没点着，说道：“鱼鱼，别怕，我保证不会让蛇先吃了你的！”
她有些生气的瞪了我一眼：“我才不要看着你们死！”
接着她又沉默一下，盯着我看了半响，慢慢说道：“都快要死了，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大概十七八岁的时候，李鱼鱼家里养了两只鸭子，一公一母。有一天我和叶城去她家耍，偷了一只出来烤着吃了。没几天李鱼鱼红着眼睛跟我说，另一只撞墙自杀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就跟她说以后你死了我也不活了。然后她说如果快要死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呀？我说没有。
此后每当遇到人生难关的时候，她都会这样问我，但是我都没有回答出什么来。
“我想到法子了！”
叶城一声大呼把我拉回现实，我转头：“什么法子？”
“快上树！”叶城指了指不远处。
“没用的，蛇也会上树。”李鱼鱼此刻冷静的出奇。
“别TM的婆婆妈妈！多活一刻是一刻！”
我点头，和叶城一起架着李鱼鱼，强行突破蛇潮，所幸几步外就有一颗树，我们爬到了能爬到的最高处。我长舒了一口气，因为树干就那么大，蛇上来的数量有限，而且我们居高临下占有位置优势，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
“对了，阿来呢？”这时，我终于想起我的忠实伙计来了。
叶城支支吾吾的看着我，我急了：“到底咋了？”
“阿来...给我们断后了...”
“去你娘的！”我怒了，“他要断你就让他断了？”
叶城激动的大声吼道：“我他娘的也不想！这王八蛋用枪指着我的脑袋，说不让他垫后就崩了我！”
我眼睛一下就红了，这么多蛇，就算手里扛着大炮也是九死一生，好一条汉子！叶城拍拍我说回去一定要厚待阿来的家人，我不想说话，钱再多也不能抵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乐哥...”这时李鱼鱼推了我一把，有些恐惧的说，“那些蛇好像不是蛇！”
我打起精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时竟失语了，只觉得人类的认识太渺小。
这颗树的视野极好，借着月光看得很远，宛如林海浪涛的黑色蛇潮随处涌动，站在高处看，我感觉掉进了布满蛆的粪坑。这里的地势非常平坦开阔，但是又被十多条小河割破，像极了平原地区河口的三角洲，我们刚才跳下的河只是其中一条。
“你看河里是不是没有蛇...”李鱼鱼声音有些发抖。
我眯着眼仔细确认，河里真的没有蛇！之前我们跳下河的时候神经绷得太紧，下意识的认为河里也有蛇，因为按照常识蛇是会游泳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河里是没有蛇，但是...河里除了蛇好像什么都有！”
叶城听着我的话，脸色也变了：“那个是鸭子...还有青蛙...兔子...松鼠...牛...”
就像是谁在举行一场森林聚会，各式各样的动物都跳进了河里，随着河水一起流淌，不会游泳的已经死了，会游泳的还在争渡。
李鱼鱼似乎犹豫很久才说道：“你们看见没有，动物一上岸，蛇就咬它们！”
我咽了口唾沫，不太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那些试图上岸的动物都被蛇潮咬死了，但是待在河里的动物，蛇就不会攻击它们。这是一种有意识的围猎，是一种人类才具的行为！动物是不可能组织这种高智慧的团体合作的，它们只有生存的本能。我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如此聪明的蛇，这完全颠覆了以往的认识。
李鱼鱼朝我身上靠了靠：“蛇的目的不是简单的觅食杀戮，而是...驱赶，它们好像要把这些动物驱赶到某个地方。”
我默然，的确如此，这不是简单的肉弱强食，更像是一种违背规则者死的游戏。蛇潮就像是士兵列队在河流两岸，谁越界上岸就杀了谁，这里有十多条小河，每条河流的岸边都布满蛇潮，从高处看，“执法”场景血腥而壮观。我又想到李鱼鱼用的“驱赶”两个字，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寒意，也许，我们一路上就是被蛇驱赶到了这里。
一路上我们不断改变方向逃跑，路线看似是我们自己选的，但是实则完全受蛇潮的影响，因为我们选择方向的依据是路上是否有蛇，有蛇避开，没蛇就狂奔。那么站在蛇的角度，不想让你走的地方，布满蛇潮，想让你走的地方，撤开大军。
这并不是臆想，因为人是跑不过蛇的，这是常识，而且我们还面对数以万计的数量。但是我们跑过了，这只能归结为蛇群的目的不是直接杀了我们，而是像驱赶那些动物一样，把我们从苗寨驱赶到了这河边。
我把我的想法和两人说了，虽然难以置信，但是都觉得是最合理的解释。
“事情虽然很诡异，但是却给了我们一线生机！”叶城有些兴奋的说。
我一脚踢飞一条已经爬上树的蛇，接道：“没错，违背规则者死，但是只要我们按照蛇的想法乖乖待在河里，就是安全的！”
李鱼鱼却摇摇头：“最近的一条河离这里也有50多米，我们要怎么过去？关键是我们之前下过河又上了岸，很可能在它们的眼里我们已经是违背规则的一方，也许现在它们对我们的政策已经不是驱赶，而是消灭！”
我有些无奈，三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竟然在猜测一群蛇的想法，但是不管如何，我们已经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猜测，然后去尝试，毕竟这是我们的智慧，这个时候只能相信自己的脑子。接下来我们在树上休息了十多分钟，恢复体力后才准备行动。
“嘘！”
李鱼鱼忽然朝我比了个手势，我竖起耳朵听，成片的窸窣声涌进脑海，不过其中居然夹着一声声咔嚓咔嚓的响动，我打了个冷战，想起了那个吃人的血袍人。
“在下面！”李鱼鱼附身往下看。
“妈蛋！那些蛇在咬这颗树！”叶城惊道。
“该死的！这些蛇还真成精了！快下树！到河里去！”
我大吼着带头下树，我感觉到树干已经微微倾斜，但是我们又不敢乱来，毕竟爬的太高，一不小心摔死就完了，更麻烦的是树干上还攀爬着很多蛇。
我一边用脚把蛇踢下去，一边顺势往下滑，手臂被树枝刮破，火辣辣的疼，但是容不得多犹豫，因为越来越多的蛇聚集在树底下，疯狂的撕咬树根，整棵树已经摇摇欲坠。
“不行了快跳！”叶城大叫一声率先跳了下去，只听见咚的一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乐哥！我不敢！”李鱼鱼抱着我的手，死活不肯跳。
“别怕鱼鱼！快跳！没时间了！”
“不要...”
我见蛇潮已经爬到脚边，一咬牙掰开她抓住树干的手，狠狠的抱住她跳了下去！跳下去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因为过了几秒才落地，这高度绝对有一层楼高。
我的屁股先着地，巨大的撞击把我顶得五脏六腑都在打转，怀里的李鱼鱼也在落地的一瞬间甩了出去。我有点找不到北，不过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骨折身残。
“快...快死开！”
一个声音从我屁股下面弱弱的传来，我低头一看，这不是叶城？原来他成了肉垫，我赶忙起身，“老大你还没有献身革命事业吧？”
“你大爷的再不起来，老子就要搁这里了！”
叶城慢慢的爬起来，吐了嘴里的一口血道：“快跑开，树要倒了！
他刚说完，那棵树就轰隆一声倒地，我站在原地冷汗直流，我们跳下来正好在树底下，树倒的方向只要稍微往我们这边一偏，我们就成肉饼了，万幸的是树倒在了相反的方向，这种运气真是上天保佑。
我拉起一旁的李鱼鱼，背靠着叶城，再次组成了一个三角防守阵容，没有了树的庇护，四周的蛇潮已经涌了过来。
我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冷静一下，一摸才发觉烟是湿的，不过我心里却是大喜，我拿出打火机冲着叶城大喊：“快折些树枝点着，做一个火把，蛇是怕火的！”
叶城眼中泛光：“小乐子你真他娘的是天才！”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个火把，叶城拿着在前面驱赶蛇潮，我背着李鱼鱼跟在后面，李鱼鱼的眼神有些迷糊，也不说话，显然还没缓过气来。
在火的威慑下，我们终于是来到了河边跳下了河，蛇潮也不再追杀我们。
这条河很窄，但是水极深，没有一处可以落脚，所幸我们找到了一根浮木趴在上面。我们随着冰冷的河水缓缓漂流，身侧随处可见动物的尸体，小到老鼠蟑螂，大到猪羊，死亡带走了它们的温度，但是那些还活着的动物却趴在它们身上试图取暖。
“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我望着隐没在夜色中的河流下游，苦笑一声。
叶城拍拍我：“那咱就来一出武松打虎！”
李鱼鱼扑哧一声笑了，她说：“你充其量就是个武大郎！”
“本少爷最差都是西门大官人！”叶城怒道。
我听着两人开始斗嘴，心里暖了不少，在这种时候轻松的氛围很重要，千万不能在考验到来之前就先绷断了自己的神经。
月影西移，不觉已是下半夜，我也不知道在河里漂流了多久，只觉一直泡在河里的双腿都僵了，我看着河流下游，直觉告诉我快到了。
李鱼鱼转过头看着我：“我想我们可能要下瀑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