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允儿将婉约和端庄留在宫里,带着一个侍卫独自来到黑令棠在京都城新买的宅子,高大的门头,改弦易帜的抛弃醒目的红色,反而将门和柱子都漆成了黑色,牌匾用金色草书提了一个“黑”字,看起来霸气十足,也让这座宅院看起来更加的神秘诡异,虽然身处闹市,却像是另辟了一个寂静的空间。
唐允儿抬头看看牌匾,撅撅嘴,黑令棠以为写个“黑”字就知道是他的宅邸了吗?她还以为是说这个门头很“黑”呢!她对着旁边的侍卫点点头,侍卫应声上前摇响挂在门外的铃铛,和内院相连的大铃铛也接着响了起来,很快面前的黑色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和御影一样全身黑色的少年,唐允儿在心里忍不住想,大门是黑色,里面的人穿的也是一身黑,不知道外面的人看到会不会以为这个宅邸闹鬼?
少年在唐允儿身前站定,行了一个礼,有礼的问道:“请问姑娘来自何处?”
“我是金萍儿,找黑庄主!”
少年听闻,表情变得更加恭敬了,“原来是金小姐,里面请,少庄主在花园里休息。”说着便要带唐允儿进去。
少年的态度,反而将唐允儿弄糊涂了,这么容易就放她进去,不怕她是坏人吗?“等等,你不用先去通报一声吗?”这个少年第一次见到她,又不是丞相府的金总管见过她好多次,可以不用通报就闯进去,是黑令棠管理得太松还是太有自信,不怕别有居心的人来?他宅邸里的人个个都身怀绝技?
这么想着,唐允儿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他也拥有高深的武艺,可以以一敌百吗?
“少庄主交代过,金小姐来可以不用通知,金小姐,这边请。”少年做出请进的动作,将唐允儿引到黑令棠所在的花园。
还没进到花园,唐允儿就闻到沁人心脾的草香,看看那由一片片绿绿葱葱的草丛和树做成的天然屏障隔出空间,和黑令棠在独剑山庄里的“草园”一样,都是只有药草和各种香草,看不到一片花瓣的踪影。
在花园的入口,少年听了下来,恭敬的对着花园行礼说:“少庄主,金小姐来了。”然后又转过身对唐允儿说:“金小姐,少庄主在花园里,您从这边走。”
唐允儿点头,让跟在身边的侍卫跟着少年一起离开,自己就顺着花园的小径,走到了黑令棠所在的凉亭。
他坐在凉亭上悠闲的饮着茶,看到唐允儿,就笑着说:“公主来得真是时候,岭云城的七彩糖条刚刚送到,正想着要怎么拿给你,你就自己来了,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呃——黑大哥……”黑令棠为她做的她很感动,正是这样的付出,让唐允儿有些不知所措,今天来是唐允儿反思思考了良久,才狠下心决定跟他说清,现在更让唐允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别光站着,进来坐,我泡了上好的雨前龙井。”
唐允儿坐下,望着黑令棠放到她面前的一包糖条,说不动容是骗人的,黑令棠对她的好,为她受得伤,她都记得,她喜欢他,但是是像喜欢她皇兄一样的喜欢,这种喜欢不掺杂一点****,是作为亲人的喜欢,这让唐允儿不敢面对黑令棠,感觉心有愧疚。
唐允儿咬咬牙,将自己的袖子拉起来,露出嫩白的藕臂,伸到黑令棠面前,不能再拖下去了,长痛不如短痛,这是姜翠杉告诉她的,既然选择了水衍云,就要狠心的断了黑令棠对她的遐想,拖得越久伤的越深。
唐允儿的动作让黑令棠有些疑惑,问:“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黑大哥,这条手臂是你的,随你打,用剑砍都行!”
唐允儿的话让黑令棠更糊涂了,“公主,你想要说什么?”
“黑大哥,你替我受了两次的伤,若不是你,我这条手臂早就受伤甚至不能再动了,就当我还你的,你快动手。”唐允儿想了很久,黑令棠对她的好,为她受过的伤,她无以回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求得一丝丝的安心,至少伤她一下,能让她可以获得一点点的心安与赎罪感。
“公主,为你受伤是我甘愿的,不需要你还。”黑令棠正色的说。
“可是、可是我只有这一种方法可以回报给你。”唐允儿急得眼泪一下子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哎,你别哭,别哭啊!”黑令棠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女人的眼泪,看到唐允儿哭了,他急了起来,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想找帕子给她,四周却没有,他顿时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只能先用自己的衣袖笨拙的给唐允儿擦着眼泪,昂贵的岭云绸缎,在瞬间被唐允儿的泪浸湿,成了廉价的手帕。
“黑大哥、黑大哥,我……我……我不能嫁给你,”唐允儿抽抽噎噎着,好不容易将一句话说完整,“对不起……对、对不起……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黑令棠对她的好,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她快喘不动气,每每想起,总是愧疚难当。
“是水丞相吗?”相对于唐允儿的紧张,黑令棠反而有些平静,唐允儿还以为他会勃然发怒,或是说不要再见到她,没想到会这么冷静。
唐允儿收住眼泪,一颗晶莹的泪珠调皮的黏在她如蝶翼般的睫毛上,唔,要不要跟黑令棠承认呢?要是回答会觉得尴尬,还是干脆装傻听不到吧。
“黑大哥,我不知道你——”
“你喜欢他。”黑令棠不让唐允儿把装傻的话说出口,肯定的说出唐允儿心底的答案。
看着唐允儿略有心虚的表情,黑令棠知道他说对了。其实,这样的结果,他多少早就想到,早在岭云城看到水衍云和唐允儿的对话,那种淡淡的**感觉,早就将他们的爱意萌芽,只是他不死心,想要尽力一搏,却还是插不进他们两人之间。
但是亲耳听到唐允儿那么说,心还是会隐隐作痛,但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难受,江湖儿女,对女儿情长都看得很淡,只要好好睡一觉,明日又是艳阳高照,多大的伤他都受过,心里的那一点痛算什么,就当是从一场旖旎的梦中醒来,他还是他,那个无血无泪的江湖独剑山庄的少庄主。
“黑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唐允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的向黑令棠道歉,唐允儿从没向人说过那么多次的“对不起”,她对黑令棠真的觉得很抱歉。
“公主,不用在向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你受伤是我的荣幸,就算是再为你受伤十次我都甘愿,眼睛看到你受伤远比身体上受到的伤还痛,我没有后悔过为你受伤,也没后悔过喜欢你。”黑令棠对于自己能说出这样一番感性的话而惊讶,好像自从见到唐允儿后,他离从前那个铁血无情的自己越来越遥远了,真的不能小觑唐允儿的影响力,“情”果然是天底下最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为之改变,变得陌生,变得不像自己,最终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黑令棠的话让唐允儿跟加的愧疚,为什么对她这么好的人她不喜欢,反而会喜欢那个整天欺负她惹她生气的水衍云?
“你……会离开吗?”虽然不能和黑令棠结为夫妻,可是黑令棠在唐允儿的心里也占据了一定的位置,他像一个兄长总会是照顾她、开导她、保护着她,她不要再也见不到黑令棠,虽然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但是她想像这样一样,黑令棠能不离开京都城,还能让她在出宫时就见到,还能见到会逗她开心的大哥。
黑令棠摇摇头,“我暂时还会留在京都城,跟皇上有些事情还没说好。”虽然唐允儿不能嫁给他,但朝廷的势力他还需要借以倚靠,无风楼的情报让他树敌无数,江湖中越来越多的门派组织想要扳倒独剑山庄和他,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山庄里还有好多跟着他的手下,他不能不管他们,素以他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那就是朝廷,毕竟这也是在岭云城时就跟水衍云谈好的条件。
暂时不走,那就是以后还要走?唐允儿有些沮丧的低下头,难道她注定要失去这个可靠的大哥吗?
看看唐允儿的表情,黑令棠问:“你不想让我离开吗?”
唐允儿点点头,“黑大哥,虽然我不能嫁给你,可是我真的把你当做我的哥哥,跟你在一起我很安心,也很开心,你能不能不要离开京都城?”
唐允儿露出的渴望眼神,让黑令棠有些动容,唐允儿总是这样,在不经意时就会将人俘虏,等到发现时早已陷入很深,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越接触,越见面,就越是分不开,黑令棠深深的明白,既然明白眼前的她,他得不到,但还是不容控制的让自己的心跟随着她起舞,不忍心让她失望,他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但在伸出去时,他僵了一下,改为拿起桌边的茶杯,饮了一口杯中的淡青色茶水。
“公主,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宫了,别的事我们以后再说。”黑令棠故意避开不谈,他不能确定,也没有自信若是一直呆在她的身边,即使看着她跟水衍云在一起,他未必能够对她死心,她对他的影响力早就深入了他的骨血,虽然心里的痛不重也不难忍受,但会让他不停的去想,会让这样的小痛一直延续很久很久。
知道黑令棠现在并不愿多谈,唐允儿听话的站起身,留给他一个自己的空间。“那黑大哥,我就先走了。”
黑令棠点点头,“公主慢走,恕我不能远送。”他需要在这片充满草香的园中,一个人坐下来好好的静一静,只有这些能散发出让他头脑清醒的香气的草,才能让他保持现在的冷静与淡定。
唐允儿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双手揪着身上的衣服,小小声有些紧张的问:“那,我还能再来吗?”
“随时欢迎。”黑令棠不禁有些莞尔,他真是服了唐允儿,在这么尴尬的时刻,还能问出这样的话。
唐允儿明显松了一口气,嘴角也有了笑容,说:“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然后,离开花园。
黑令棠目送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禁露出苦笑,这样的身影还能看到几次?他望望被艳阳映红的天空,饮了一口茶,不知今晚的月色适不适合对影独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