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王旧说的，他的确是去找那白衣青年的麻烦去了，何余不知道结果如何，后来听别人说起，燕阀商队的人大半夜屁滚尿流地离开了，至于燕萌萌，自然也没有遵守承诺在第二天晨分时去找何余，对于王旧是怎么做到的，何余只能挠了挠头懵迷一会儿了。
除了差不多已成废墟的富贵客栈，和街上那摊几乎快要淡逝的红色污迹，南山镇与以往一般，日时热闹，夜时宁静，一切如故，燕阀人的经过只是让人们饭后多了几分谈资，几天后便把这事忘得差不多，再没多少人去提起。
李富贵当天晕厥过去，醒来后还病上了几天，据他那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女儿胖妞所说，她爹起码瘦上了十几斤，这又成了镇民们津津乐道的笑闻，难以置信一直往皮囊里添油水的胖子也能够瘦下来。富贵客栈的重建也在风风火火地进行，燕阀商队临走前给仍在榻上憔悴呻吟的李富贵留下了补偿，要不然靠着客栈过日子的李富贵一家真的要吃西北风去了。
而燕萌萌许诺保何余进入朱雀门这事，在王旧的断然拒绝下没了尾声，当事人何余却依然兴高采烈，因为王旧也许诺了他，平时练起来枯燥无比的朽枯刀只要练完了十式，就带着他往灵祁城去，精彩缤纷的大千世界对于一个仅仅十几岁的乡下少年来说，诱惑力是那虚无缥缈的前途无法比拟的，或许王旧有着自己的安排。
南山镇也就只有李富贵一家子是从灵祁城里迁过来的，平时听他吹嘘起州城的风光时别人都是一脸艳羡，镇里还没有别人到一个大州城去过，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想起要到那等花柳繁华地去，心里头总是十分期待憧憬的。
可是何余在蠢蠢欲动之后，是极其郁闷，心情难受得他想抽王旧耳光子泄愤，因为他发现，朽枯刀十个简单朴实地刀式动作，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
……
“这朽枯刀我练不了！”
把锈迹斑斑的破刀往地上一摔，直接坐在了草地上，别过头去，眼珠子追逐起南山里的林木野鸟。
与以往不同，何余练刀时都是在家中院里，现在被王旧带着来到了南山老林当中，在昨天细雨洗涤之下，空气还略微潮湿，被雨泡得膨松的泥土经今天日头的温晒后，泥腥味已经不是很浓，闻上去居然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当然，这是王旧说的，大概就是忽悠何余练刀时不要懈懒，不然就浪费了这么好的环境。
王旧坐在一旁卧牛般大的石头上，对何余的抱怨仿若未闻，南山是一片山脉，两人就身在一处高峰的悬崖边上，悬崖高有近百丈，边上还长了几棵古松，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而又巍然不倒，苍劲老松，颇有古意，悬崖下是一片南山老林，绿意在雨后更显生机，偶有野鸟腾空飞起，盘旋嬉戏，透过葱郁林木，清晰可见南山镇的全貌，身后是雨后水汽所化的一片缭绕云雾，将南山的最深处隐匿其中不见其貌。
这南山当然算不上人间仙境，但好歹也是胜然风景，这小子怎地就没有雅兴？王旧抠了抠鼻孔想道。
“为何练不了？”王旧没有回头，背对着何余，看着崖下风景。
“朽枯刀我自记事起就开始练，可你总是说我的刀式不对，突然想起来，你说要练成了十式才带我走的。”何余一脸凄怆，“等到练成时怕是我带着你骨灰去灵祁城了。”
王旧老脸一黑，把刚抠完鼻孔的手指指着何余，“你这小王八蛋是咒我早死？”
何余耸耸肩说道：“我问过你，这朽枯刀究竟是什么刀法，你说是你曾遇到过的一位修行者前辈赠予你的，为何这怪异刀法你比划时显得轻松极了，到我练时却感觉全身力气一下就被掏空了似的？难道真的是练的时间少？”
王旧一脸傲色，指着自己鼻子说道：“以前没告诉你，既然你执意要走了，那就说与你听也无妨，这刀法其实是老子我自创的。”说完后还大笑几声，好在何余眼中彰显出豪迈之气。
何余呆滞地看了看王旧，默然不语，显然是不想花力气去挤兑王旧了。
看何余脸上连半点表情都欠奉，王旧识趣地敛起了笑脸，“凡人练武以此锻炼身骨，过称中会慢慢诞出真元，也可以说是真气，丹田诞出真元后，便成为了武者，真气纳入筋脉，一招一式碎石断金不在话下，但这也没有踏入修行者的门槛，只有等到丹田饱满时用自身真元洗髓，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身体便与天地间相知呼应，到时可以吸纳天地元气滋养肉身，就是修行者了。”
说到此处，何余兴头就上来了，连忙坐好身姿聆听，有关于修炼的一切这是大周王朝任何一个懵懂少年都好奇的。
王旧在何余脸上看到了认真的光芒，不禁哑然失笑，“武者九品，你知道的吧。”
“知道，我在一些书籍上看到过，有九品洗髓的说法，也就是说九品的武者只要洗髓了就能成为修行者了。”
“不错，武者九品，再而洗髓成功就跻身修行者，蛮夷之地也是这个说法，对于修行一途，大周与外番国间虽然有诸多分歧，在境界上却是同出一辙，归黄，聚灵，转玄，坐照，通幽，不朽，登天，摘星，就是修行者的八境。”
何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可随后也是不解：“可是，这和我练刀时乏力有什么关系呢？”
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面，大能还能登天摘星，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可这与现在的何余还是太遥远了，摘天上的星星？也就敢去想一想，这时他还是比较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练那朽枯刀时会感觉十分乏力。
“朽枯刀都已说明了是朽枯刀，何为朽枯，凡人比方说是一株活树。”王旧伸手指着崖下的老林说道：“每一刀每一式，都会抽取它的点点生机，最后，会因为生机流逝枯萎成了朽木，这下你知道了你练朽枯刀诀时为什么会乏力了吧。”
何余心里一激灵，斟酌了王旧的话语片刻，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一脸骇然，惊道：“那练这朽枯刀还是奔着玩命去的呀！”
王旧见他如此模样，心情变得十分愉快，“对的，就是奔着玩命去的。”
“所以我乏力是因为生机在流逝的原因？”何余感觉自己头皮有些发麻。
“不错，真是如此。”王旧笑着拉扯颔下胡髯，“任何活物生机都是很充盈的，一株活树生机当然是十分强大，可最后还是成了朽木，可人与树不同，人类既然敢自称万物主宰，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武者要练朽枯刀，就必须要有十分霸道的真元，修行者也要从天地间吸纳更多的元气来补足自身神魂。”
“原来如此。”何余摸着下巴，一会后，一个残酷的现实再次把他的小心脏拉坠在地，“可我不是武者，没有真元咋办？”
是啊，没有真元咋办？这个问题问得多好，王旧想道，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何余的小腹，仿佛看见了那条黄金小龙，也想起了无数个夜晚自己的愁苦，所以此时也愁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