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众人皆无眠。
自从李木离开后,孟姜便觉得一个人住在梨花窟甚是空旷,于是又收拾东西搬回了后院。虽然简单单调了点,却也让人觉得安心甚多。子文则继续住在后院的客房。二人的居所大抵相隔半个花园的距离。
孟姜在子文的劝说下回到了房间,满心焦躁,哪里还睡得着。依靠在床边,思前想后,只觉得此事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弱,平时的修炼又不够尽心尽力。若自己足够强大,又何须如此受人威胁?想那水家纵然声名显赫,其实也不过是在昆仑镇而已。天下之大,强者如云。路漫漫其修远兮,只待上下而求索。
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孟姜有些失落,却也增加了几分求索的坚定。夜漫长无期,自己又心事重重,既然睡不着,那不如修炼吧。孟姜索性盘膝坐起,摘下手腕上的梨花梦,放于两掌之间,借着皎洁的月光,缓缓地吸收着这天地之间的灵气。只见梨花梦上那一朵朵白色梨花渐渐泛起淡淡的光晕,好似流光轻淌,皎洁入梦。孟姜整个人被笼罩在那一片柔光中,皮肤愈加莹润,好似融为一体。
半晌,柔光渐渐淡去,孟姜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觉得耳目聪明,周身轻盈,好似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丹田而出,在自己的全身游走。夜半时分,果然是最适合修炼的好时候。孟姜看着手中的梨花手链,不禁思绪万千。
这梨花梦,当初不过以为是一件做的精致的灵器。却没想,子文竟告诉自己这是不可多得的仙器,是无价之宝。彼时,李木已离去。自己便是想还给他,也没有机会了。况且,其实自己内心里是极喜欢这这温润光泽的梨花手链的。且不说它那强大的吸收灵气的能力,只说那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花瓣,便让自己觉得格外的亲切熟悉。李木,他也不简单的吧。孟姜虽然偶尔迷糊,却不是傻子。怎生不明,拥有这等仙器的人,又怎么会是凡人?
本以为这一生只安于这销魂窟便好,却没想,自遇见木离,便有了无数的变数。木离,白冉,李木,子文,梵星,龙升,龙媚,王天泽,水无痕,水天,美貌男子,黑衣男子,紫眸男子……自己无意中竟然接触到了如此多的人,或好或坏,往日里自己想都不会想。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编织了一张好大好大的网,将自己网在其中,看自己不断挣扎。不过,这大概是自己臆想吧。谁又会有如此大的手笔,只为了戏弄自己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呢?大概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地遇见一些人。
巧合地发生一些事。
一切都会过去,孟姜如此宽慰自己。却不知者究竟是宽慰,还是自欺欺人。说到底,孟姜不过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十三岁小姑娘而已。即使平日里再倔强再坚强,也总会有不敢面对现实的时候吧。比如,此刻,花妈妈被掳的事实。
孟姜满腔的忧虑,却不得不稳定心神,掏出了炼小册子,引导灵力,深一步修炼元神出窍之法。虽然这只是修仙之人最简单的术法,但对于没有师傅指点的孟姜来说,却着实不易。前些日子差点元神不能归位。子文知道后,将她好一顿嘲讽,只说她急功近利。自此,孟姜再不敢急躁,只每日夜晚修炼三个时辰,缓缓推进。几日下来,却也算得上是小有成就。今日实在难以入眠,索性继续修炼。
夜黑如洗。
多少人酣然入梦。
然住在销魂窟后院另一侧厢房的子文却也是清醒着在院子中来回踱步。他已用李木给自己的那块血玉派人连夜去水府查探了,但是却什么也没查出来,只说今日水天回府时并未曾带任何女子。想来水府也算是修仙大家,藏起个人又岂是难事。只是,找到藏人的地点却着实不易。
直接上门,又没有证据证明他把人带走。
武力解决,又奈何水府名气大不能妄动。
难道只能和他妥协?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允许孟姜用自己去换花妈妈。她一入水府,岂不是羊入虎口?那水家之人哪有一个简单的。这里面说不定有多少的阴谋阳谋。孟姜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又怎敌得过那老奸巨猾的水天?
此番,真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若李木未走,他可会想出两全的方法?想那李木向来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定然不会像自己这样无措的吧?子文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此刻前所未有的自卑。想自己长得比李木英俊,身份比李木尊贵,怎么就在他面前总是这样狼狈呢?好吧,虽然前两样也是自己杜撰的,众人皆不承认。
李木让自己照看着孟姜,却没想,自己竟然把事情搞砸了。不但搞砸了,而且搞砸了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来,自己还是修炼不够。不单是术法,还有心性。想来父亲对自己的训斥还是有道理的。待事情完结,自己还是乖乖回去闭关吧。
虽然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是在很多地方不如那李木。子文的性子,说好听了是洒脱不羁,说不好听了便是肆意妄为。上万年不曾将什么事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那叫洒脱。却没想,此刻方知,自己那就是无知。为了孟姜,即使丢脸,也不得不做了。
于是,子文盘膝而坐,掏出血玉,贴在眉间,默念了几句诀,神识飘出,转瞬间消失踪影。待一阵眩晕过后,子文的神识已到了一处陌生的场所。睁眼一看,便是一个高大的木桶,还有一个雪白的裸男。
裸男?
裸男!
子文张大了嘴,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裸男。
裸男早感到有陌生人靠近,在子文出现的一刹那已经拽起屏风上搭着的衣衫,反手一披,掩住了雪白的身躯。待抬起头来,已是一脸的淡漠。
子文却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只瞪着双眼,张着大口,直直地望着裸男,半晌才开口说道:“我大概是上天入地第一个见过你裸体的人了。”
裸男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只淡淡说道:“第二个。”
“啧啧,这身材着实不错,怪不得,怪不得……”待子文缓过神来,又恢复了那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摸着下巴,一脸****。
裸男斜睨了他一眼,只轻叹了一句:“浪费了你的好相貌。”
子文撇撇嘴,收起了那副****相,转身站好,马上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说是芝兰玉树也不为过,只让人觉得此人俊逸至极,颇有贵气。虽然只是神识,但却毫无违和感。他望着面前面瘫的裸男,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此番,算我输你一筹。”
“然后?”
“待事了,我自会回去闭关一百年。”
“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