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的身份很容易就能猜到,但对于这个人的言行,李金川始终抱有怀疑。
“这个人真的可靠可信吗?”
年十娘犹豫道:“当年我也一直怀疑他究竟有什么居心,竟然肯助暗中替我谋划刺杀。后来报仇无门,我才行险一搏。若非他帮我进入宫中,我绝没有机会刺杀胤禛,更不用说安全逃离皇宫。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又遇到了他。”
“可最后你仍然被雍正抓到了这里。而且全家都陪葬在此。这算是报仇了吗?”
年十娘十分不解:“为何你对他那么重的疑心?”
“我和他素未谋面,可他刚刚却好像非常了解我。更何况,他对雍和宫的情况那么了解,究竟是什么身份?妖将?我为什么要信任他?”
年十娘不耐烦地打断道:“不论如何,现在我们都要去找胤禛!十三是否可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助我们杀了胤禛!”
李金川从她眼中看到一团火,那是复仇的希望之火。显然十三的出现,让她失去理智。也许是曾经赌博成功的经历让她盲目信任,她能够再次完美实现刺杀。但李金川又怎么会毫无理由地相信他?
况且年十娘的态度让李金川恼火,怒斥道:“你要搞清楚,我不是你的下属!你我只是暂时合作。你这样头脑发热,盲目相信一个妖将,简直全然不顾生死,跟一个疯了的赌徒有什么区别?我有什么理由相信,我们合作能够杀死雍正,找到我爷爷失踪的线索?”
“我连你这个妖众都相信了,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妖将?更何况他真的帮助过我!我能杀死胤禛一次,就能杀死他第二次!而且这一次,我会把他的灵性彻底灭绝!”年十娘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一双握剑的素手捏的苍白无色,颤抖不已。
再次听到年十娘称呼自己为“妖众”,李金川却面不改色,仿佛毫不在意,只是失去继续跟她言语争锋的耐性,自顾自出门而去,擦肩而过时冰冷的声音传到年十娘耳中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年十娘仍然一脸怒色暴起青筋,好一会儿才恢复血色。神色复杂地思考了一会儿后,又追上了李金川,却拉不下脸解释什么。况且刚才那些话,在她心里本也是那样想的。
出了密宗殿是一个极大的庭院,只是如今这偌大的庭院里却被密密麻麻的伥鬼士兵尸体铺得满满,一眼看去实在触目惊心!李金川神色凝重地上前一一查看,横七竖八的尸体衣着非常明显的分为两个阵营,一者衣着镶黄边,一者镶蓝边,他们的铠甲、武器却一眼就能看出是统一制式。
看样子,这里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一场内部火并。满地的尸体,乍一看数量就足有两百。断臂残肢,败剑破甲,都让流血成河的红色,显得格外刺眼。
年十娘出来一看到这幅情景,面上不由得露出喜色:“十三果然没有骗我!现在你总相信了吧。恐怕宫中大部分的士兵都折损在此了。”
李金川并没有搭话,只是从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上跨过,走向雍和门。三扇红墙金漆的尖形拱门此刻全部敞开着,没有丝毫阻拦。此刻他却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第一次见到霸下时他说的话,他想那时候这些士兵不知道是否已经发生战斗,否则的话霸下摆脱不了故意让他和弟弟去冒险的嫌疑。他可不会相信什么命运的安排。
进了雍和殿,这里应该是雍正接见下属的地方,地方宽敞,但原本的雅致布置此刻却也一团乱遭。不过那些对李金川来说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殿内靠墙地方,又出现一个靠墙坐在地上的陌生人。这是他在雍和宫里见到的第三个看起来正常的人,只不过这人面色苍白无血,看起来皮包骨头,半头苍白头发结成的辫子粘着血汗散乱开来,身上的布衣烂衫也丝毫遮不住他干瘪瘦弱躯体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微微起伏的胸口像是仍在苟延残喘,那双锐利的眼睛是他唯一还活着的证明,正盯着突然出现的李金川和紧跟而来的年十娘。
“原来是你,咳咳……圣上仁慈竟然一直没有将你处死。”
“我也没想到,张老头你竟然也活到现在,看来胤禛把你也变成妖众了。他也确实仁慈,否则怎么好心让你这么不人不鬼地活了这么久?”年十娘冷笑,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讥讽雍正的机会。
张老头眼中略略失神片刻,似乎有所触动,但摇了摇头还是说道:“圣上自然是仁慈的。老夫能活这么久全拜圣上所赐。古来多少帝王都渴望长生而不可得,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那你怎么没叫你的主子,把你全家都变成妖众下来陪你?!”年十娘挥剑怒指着他,张老头对雍正的恭维话让她心头火起。也许是因为越来越接近雍正,她的内心越发狂躁易怒,此刻一提剑,恨不得杀了这个已经明显命悬一线的老妖。却被李金川拦下。之前她理亏一次,这次却没有再任性而为。
“呵呵呵呵……看来我是说道你的痛处了。我早知你被圣上囚禁,虽然早年跟随异人学道,毕竟学艺不精。为何圣上要煞费苦心将你全家九十七口人全部抓来存放于墓室,又施咒转化成伥鬼妖众?又为何每过一段时间就命亲兵残杀你全家,又让你亲眼观看?又为何这么多年你虽然被囚禁于地宫中,不但没有缺失灵性,反而不断提升灵性,增强剑术?这些种种,莫非你从未想过吗?”
那一瞬间,年十娘只觉全身冰凉,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般,险些站不稳!满脑子里,只剩下张老头的三个问题。
这么多年来,她被困地宫石门中,她真的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吗?自然不是,只是这些问题的答案实在让她无法面对。她宁愿自己一直糊涂着煎熬着,将它们忘却一旁,心中只留下复仇一念该多好?那样一切该有多简单?只是如今却被张老头生生剥开,叫自己做最艰难的选择!
“看来你也并非顽石一块,只愿你明白圣上一片苦心。咳咳咳……若是你还有一点良心,此刻就该速去援救圣上。否则悔之晚矣!”说了这么多话,张老头气息更加薄弱,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李金川一直沉默一旁,直到此时才问道:“你说雍正危险,究竟是谁想要杀雍正?”
张老头看了他一眼,用力喘息道:“是怡……怡亲王。”
“他手中还有多少士兵?能杀的了已经变成真妖的雍正?”
“你们能来到这里,说明宫中已无士兵。至于怡亲王,我只知他极善谋略,又跟随圣上学过妖法,老夫败在他手下心服口服……老夫已经不久人世,只求年姑娘能顾念旧情,营救圣上!”他的双眼此时已经慢慢浑浊,呼吸也是出气多进气少,已是弥留之际。
然而回过神来的年十娘却留着眼泪,咬牙切齿说道:“我与胤禛之仇不共戴天!誓取胤禛性命!”
张老头听后,竟似毫不意外,只道了句:“甚好。”
一口气,终是断了,脸上竟然留有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