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自己,随着她的动作,一缕头发顽皮地摆动,拂过她的眼睛,赵显知道沈昕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那是自己看到过的最美的眼睛,那双眸子仿若会说话一般,这几天他从中看到了娇嗔和羞涩,看到了灵动和狡黠,今天还看到了野心和坚定,这些情绪都从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过,现在这双大眼睛看着自己,那神情却是迷茫中夹在着痛苦和困惑。
赵显知道那双视线虽然落在自己的身上,此时她的脑袋里却不知想着什么事情,他不禁有些困惑,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虽然说没有父亲,她有祖父和母亲的疼爱,自己在这里的几天,看到的是家里人对她的宠爱,可以感受到这里的人对他们一家的良善,对她的宠溺和喜爱,就像对待自己家的子侄一般,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神仿若经历过千山万水、生离死别的老人般沧桑。
疑惑的赵显不禁暗暗思量,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昕还在迷茫,静谧的气氛在两人中间流淌,一时间两个人对望着,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从墙外传来,声音越来越近,沈昕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看到院子里负手而立的男子,心中懊恼,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情。
赵显看着沈昕眉头一皱,神情懊恼地转过头,听到她说:“下午你对我和小七为什么有敌意?”
听着她毫无前奏,没有半点掩饰的直白问话,赵显看着眼前的女孩想道:眼前的小女孩清纯温柔,举手投足间满是诗情画意,即使现在静静地坐在那里,也美的像一幅画,可是这让人柔弱的外表下却又有着不同寻常的坚强,有一种令人惊异的成熟,那种成熟超越年龄的禁锢,那种成熟使得她光彩照人,让人不禁心惊等过几年她会是何等的聪明绝顶,光芒万丈。
同时还有着胜券在握的自信,那种自信让人不由自主模糊了她的性别,那种自信使得她让人只能仰视,又不自觉的被她吸引,被她折服,心甘情愿地追随着她。
看着等不到答案转过头来,歪着脑袋,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沈昕,赵显说:“能够利用那个妇人求子心切的心理做饵让她自愿上钩,说明你很懂人心,能够想出鬼神入梦之类让人无从查起,却又不得不信的话语做托,你很聪明,价钱放的高高的,那人上了心,即使觉得不值那个价,为了你们那些话也会买。我想知道这些是别人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到的,你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想到这些的?”
沈昕听到他一语道破这整件事情,这件事自己敢做就不怕别人揭穿,这个局自己敢设就不怕别人看出来,再说有心人稍一思量就能看出其中的道道,自己也没有想过要骗过所有人,只是网住那条鱼就行。想到这她不禁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没必要遮掩。
“我懂人心是因为我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我从小在市井间长大,他们的生活习惯,为人处事,一言一行,看得多听得多想得多,时间长了就懂了。你也说鬼神托梦这种事情无从查起,众人只会相信,普通的老百姓没有多少知识,他们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们就信那个,那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的,不可信其无的,再说传着传着,经过众人的添油加醋,大家的丰富想象,即使是假的也成真的了。那个妇人不差那点钱,买回去一份希望,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我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也不必紧张,不必在意,这事情是我自己想到的,没有人教我这些,那妇人家为富不仁,我只是想了个法子让她出点血而已,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沈昕笑着说。
“等她按照你们说的诵经千遍,过了一年半载,还是没有孩子,你们的话被戳穿了,怎么办?到那时候她岂不是更痛苦?”
“呵呵,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买回去就能生孩子,到时候可说的多着呢,诵经要始终如一地心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每天坚持,菩萨普渡众生的,送子观音送子也不可能至送她一人,找找他们家的仆妇家有没有孩子出生,佛家讲究的是众生平等,菩萨可不管你是主子还是奴仆,周围的人家也可能有孩子出生,观音的光芒万丈,恩泽万家嘛。”
“到时候她会不会更痛苦,应该会吧,可能也不会,已经这么多年的求神拜佛,从刚开始的信服,到现在可能已是麻木了吧,他们家那边也不会再纵容她一直如此下去,总要有面对的一天,到那时候会更闹心,更痛苦,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是她最后的希望,最后的舒心了吧。”沈昕感慨地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不管你是多厉害都会被人鄙视,都不会幸福,上至高高在上的皇后,下到平常百姓家的媳妇,都是这个道理。
赵显听到他有些无赖的说法,有些忍俊不禁,是自己想得太多,刚开始听他们将托梦这类的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一动,想到的是当年沈鼎的一段事迹,沈鼎在当年立储的关键时机,曾经用托梦排除异议使得今上上位,所以在知道现在这事是她的孙女想出来的,自己有些神经紧张,想着这些会不会是沈鼎教的,他还会教她什么,毕竟他当年被誉为大齐朝第一聪明人,现在看来更多的是小孩子无赖的玩笑而已。
沈昕看着赵显转身离去的背影,听着他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记得你是沈鼎的孙女。”
“这朝廷姓赵,可这天下是所有大齐人的天下,祖父忠于朝廷,他的孙女忠于这片土地。”
听到沈昕的话走到院门口的赵显身形一顿,回头深深地那窗台上的女孩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