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是舒小慧坐在他身边，一定会转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是舒小慧引用于她某篇向罗洁爱尔致敬的大作的开头，这是她第一个获得千元稿酬的作品。
卫淇奥拜读过她的大作，一页都没有看完，满篇都是血啊玫瑰啊，破碎啊黑暗啊等华丽丽的词藻。他惊诧的问：“真有人因为这种东西给你钱？”
舒小慧大怒：“这可是我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
《天使禁猎区》的罗洁爱尔是舒小慧的最爱，她扬言自己是拜倒在罗洁爱尔大人翅膀下的忠实信徒。她用了三天时间向卫淇奥描述她内心对这位堕落的大天使的崇敬与痴迷。
“听起来好像这人是变态。”卫淇奥怀疑道，异常复杂的情节他根本记不住，只觉得这不像个正常少女会喜欢的角色。当然这种印象得归功于舒小慧那狂热而夸张的描述。
舒小慧遂又大怒：“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偶像！”
卫淇奥笑嘻嘻的说：“我对侮辱你的偶像没有兴趣，但对侮辱你有很大的兴趣。”
舒小慧怒发冲冠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亏我还觉得你和罗洁爱尔大人有那么一点点相像，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轮到卫淇奥大怒：“那人听起来就是个S·M爱好者，我怎么可能和他有点像！我可是正常人！”
“眼睛！眼睛啊！”舒小慧据理力争“你的眼睛很像啊！要是留个长头发，眼神再妖一点，眉毛修细一点，嘴唇再薄一点、红一点、下巴再尖一点，就十全十美了。”
卫淇奥毛骨悚然：“我不会做人妖的。”突然他若有所思，然后大笑了起来：“姐姐，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原来我三哥是人妖！”
当舒小慧看到他手机里卫殊琰的照片，口水差点没有掉出来。
“小卫，今天宵夜我请。”她慷慨的说，尔后把爪子搭在他肩膀上，深情的凝视着他；在他脸开始变红、声音也开始结结巴巴的时候她开口道：“你能把你哥哥介绍给我吗？”
连着几天里舒小慧见到卫淇奥都要表达对他三哥的问候。“姐姐，我还以为你是清纯少女呢，没有想到你口味这么重！我三哥可不是一般的浪子、他就是传说中专让人心碎的男子！”他惊奇道。
舒小慧喝了一大口啤酒，用深沉得活像失恋般的语气说：“所以说你还是个小男孩，不懂女人，你三哥那样才是男人。”
“你只是看了他一张照片而已！”他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他未必能满足你哦！”
舒小慧终于知道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话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看到成功打击到她卫淇奥十分开心：“不要这么难过啦！话说你真想见他，我叫他回来给你尽情欣赏。”
舒小慧摇头：“留一点想象空间才是真的美好啊，有的人也许永远就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吧。”她的话牛头不对马嘴，让卫淇奥摸不着头脑，看她情绪明显的低沉下去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姐姐，那个什么我不是故意说的，我只是开开玩笑，你别生气。”
其实是边上一对小情侣的话让舒小慧听见了——“怎么？辣吧，每次都说少加点辣椒你又不肯，结果自己又肚子痛。”“不辣还有什么味道啊！”“你就嘴硬，看你鼻涕都出来了；别动，我给你擦。”
每次和学长一起吃宵夜，也会有这样的对话，她也是嗜辣如命，也总是这样被埋怨。学长现在在哪里？国外有没有辣椒？是不是他的温柔体贴正在给别的女孩享受？
原来想起他还是会难过，舒小慧眼里有了一层雾气。
“小卫，这个世界的基石是虚无的，人们也只是在冰冷的雾气里呼救，不管是谁的胳膊都希望能拉住而被带出这虚空。这世界上唯一的温暖就是罗洁爱尔的翅膀，因为那是痛苦的标志。”
如此高深又文青的语言让卫淇奥瞬间觉得自己庸俗不堪，大字不识一个。只可惜他们这是坐在烟雾腾腾的烧烤摊前，多少气氛上打了点折扣。卫淇奥心里数着酒瓶子，琢磨着这话是要算舒小慧的心灵独白还是干脆就是酒话。
晚上卫淇奥在电脑上搜出舒小慧的大作诚心诚意的准备再次阅读，对于一个不知小言和同人为何物的男孩真是难为他了。几次他都以为自己的逻辑思维出了问题，但还是坚持看完了。
她的思想，她的心灵，她那雾气蒙蒙的眼睛都让他有想进一步了解她的欲望，除了活泼乐观是不是也有忧郁和脆弱。
剥去华丽的形容词，意识流的手法，爸爸会直接打上一把叉的语法结构，卫淇奥艰难的弄懂了中心思想。
从前有一个完美的天使，因为他太完美了，所有人都不敢爱他，以为他不需要爱。他一个人生活在空旷无比的大理石宫殿里，每个到他这里来的人都是请求他的帮助，却从没有一个人问过一句你好吗。
天使决定为自己制造一个爱人，他再做出了一个自己，用的就是自身的血肉、骨头还有翅膀。
现在有两个天使了，他们的外表还是那么美丽但他们都不再完美了，因为他们都只有一边翅膀。所以他们不能继续住在大理石的宫殿，双双被赶了出去，但是毫不后悔，非常快乐。最后他们就在这快乐中死去。
卫淇奥认为这纯粹是这个天使吃多了撑了，或者干脆就是个自恋狂。他为自己牺牲一个晚上来读这种纠结的东西深感不值。
奇怪的是他和舒小慧失去联系后却有时会翻出这个东西来看，四年多里只有那个中国结和这篇小说是她存在过的证据。而去掉少女思春的无病呻吟，这篇故事里还是依稀有着她点点滴滴的心思，他慢慢的解读着，把握着。
有时在深夜里看，他会觉得有温暖的呼吸通过这些文字出来，好像她就站在他身边。
回国的前一个晚上他又在看这已经十分熟悉了的文字，有些段落他已经可以背出。内心突然无比的难过，他遇见她的时候她刚好失去了她的爱情，后来爸爸又夺去了她的骄傲。那个扎着高高马尾、黑眼睛闪闪发亮、总是妙语连珠的女孩子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