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厌恶的情绪像野草那么顽强，除而不尽；虽然吴雨童变安静了，不再出现在舒小慧的生活里但她的影响已经变成一小块乌云始终盘旋在她的脑海中。
卫淇奥回到家不见舒小慧却看见卫六坐在客厅里，不由愣住了，卫六连忙解释道：“小九你别误会，我是送小慧回来的。”
卫淇奥却更郁闷了，他还没开口就被认为一定会误会，不由没好气的说：“那你怎么不送到了就走？”
卫六却做个噤声的表示：“她睡着了呢，你小点声。”卫六转头看看卧室的门又道：“小九，你们不是吵架了吧？我看她在商店对着橱窗发呆，又不像要买东西，我跟她打招呼你猜怎样？”
卫淇奥此刻对于他的卖关子十分愤怒：“你爱说不说，可以滚了。”
“你看你，你一定是欺负小慧了”卫六自以为了解了真相，不由为舒小慧打抱不平“她肯定被你吓住了，她看到我哇哇大哭，好可怜啊，你不能这样对她——”“我要怎么样不要你来告诉我。”卫淇奥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是把卫六赶了出去。
卫淇奥走进卧室，看到舒小慧是还穿着羽绒服躺在床上的，他坐到床边，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切实的感觉到她的消瘦。
舒小慧醒来却感到一片黑暗，卫淇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你先别睁开眼睛，我想跟你说说话。”他的手掌轻轻的盖住她双眼。
“姐姐，马上就要过新年了，你在我身边这一年快乐吗？”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有着厚重的质感，他的体温就在边上，舒小慧点点头。
“可你为什么这样瘦了下来呢？”他的嘴唇温柔得如同一阵掠过水面的微风，微微的触到她的唇。“姐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你为什么宁可跟六哥说你的担心也不和我说呢？”
舒小慧的嘴唇干燥的近乎焦裂，她动了动，无声的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你？”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鬓角里渗出来，她听着他继续在问，“还是你觉得我对你始终不过是心血来潮、终有一天会抛弃你？”
舒小慧瞬间怨恨起他来，为什么他要这样步步逼问她，即便在黑暗里她也觉得身无寸缕般羞恼。她用力推开他，房间里没有开灯，充塞着模糊混沌的夜色，她第一次觉得在他身边是不安全的，蜷成一团却不是哭而是干噎着，最后全身都抽搐起来，犹如哮喘病发作的病人。
他们正式分房睡了。舒小慧抱着胳膊凝视着窗户外面灰蒙蒙的天，她在室内只穿件薄薄的针织衫，但可以想象得出外面的刺骨寒风。春天才过去没多久，怎么一下子就冬天了？
她刚刚跟父母通过电话。在家乡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大多数已经是孩子的妈妈，她的单身一直是父母心里揪着的一个结。年初她很快乐的告诉爸妈自己有男友了，这次是要结婚的对象，电话那头的爸妈都为她高兴，妈妈甚至哭了起来，说小慧你再一个人下去我们头发都要愁白了，如今你有了喜欢的人就好，早一点带回家来。
妈妈在电话里很是热情的告诉她家里已经在准备春节的物资了，熏鱼熏肉都已经开始制作，爸爸收集了真正的土鸡蛋；妈妈还记得卫淇奥，那个有着长长睫毛的洋娃娃一样的“学弟”。末了又叮嘱她你不准和人家吵架，人家比你小，你得处处让一点。
晚上舒小慧被干渴醒了，她实在不想动，可喉咙干得像砂纸在摩擦一样，就咽口唾沫都疼痛。她只好爬起来去厨房喝水。
她看见黑暗里有微弱的红光，是卫淇奥靠着厨房的窗台在抽烟，暗色的釉一样的夜光从百叶窗里漏出来，均匀的铺满了他一身，借着这淡淡的光她可以看到他脸的轮廓。
他的眼睛闪亮着，看着窗户不知在想什么。那一点红光没有了，听到很轻的一声叹气，满是疲惫，他走到桌子边准备再拿烟时就看见了她。
她想解释自己无意偷窥他，只是来找水喝，还没有开口就见他打开夜灯，把一个什么东西丢在桌面上。
是百忧解。她又去开了药，她无话可说也无泪可流。
他们俩一人站在桌子一头，夜的深处传来某种机械的长长噪音，晚班机飞越这座城市，去向不知名的彼方。
卫淇奥穿件很薄的黑色开司米衫，优美又流畅的身体线条像黄金时代的大理石雕像；一盏小小的夜灯让他好像笼在一团朦胧的光晕里，更加产生了距离感。
他很明显的消瘦了，舒小慧想起他突如其来的出现时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冲锋衣，十足十的一个大男孩而已；那也不过就在春天里，刚刚过去没有几个月，他身上还满是阳光的味道。
现在这个一身黑色的男人满是疲惫和无奈，那么有锐气的他都已经被自己拖累如此。
“要不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她近乎绝望的道。
“你让我觉得自己无能透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走过她身边。
心里这样难受也这样害怕，第一次真切感到失去他的冷和空。
他无限制的宠爱着自己，就是在床第之间他也从来是以她的感觉为先。把已经二十七岁的自己还当成小女孩一样娇宠。那阴差阳错的青春岁月里没有享受过的温柔爱护他百倍千倍的补偿给她。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宠得娇气十足，文案被否定也会想掉眼泪，买菜去得晚没有想要的菜也会觉得委屈，订购的书迟到了也鼻子发酸。
一个外人的几句话就打败了他这么多的努力，难怪他对自己失望。
可是求求你别放弃我。
卫淇奥不同意她独居，他说若见到我你不自在我会注意的。他早出晚归，尽可能避开和她相见，他现在每天都回来都要超过晚上十二点，早上很早又不在了。她只能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客厅或书房有轻微的动静知道是他回来了。
他们大概在一起的时间就是去小院子的时候。回家的时候他给她拉开车门，侧身给她扣安全带，这些小事他一如既往，但他们之间很少再交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