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文媛不乐意见到自己，但元旦这天舒小慧依然打扮了一下和卫六一起去小院子。他们是下午去的，上午卫汀在学校。
卫汀检查舒小慧作业，抽查了几个问题，她回答的略为粗浅让他不够满意；卫汀手指扣着桌面道：“过完年你制个时间表，固定来上课，就算不考研也不要放弃读书。”停了停他自言自语的一边翻书一边道：“反正我带一个学生也是带，带两个学生也是带。”
他虽然不看自己，但舒小慧还是漾起一丝笑，轻声道：“谢谢校长。”
卫汀头也不抬挥手赶小鸡一样赶着她。从楼上下来，舒小慧正想着李文媛在哪里就看见她站在楼梯下，似乎特意在等她。
李文媛仔细的、全面的打量着舒小慧，她今天穿着一件象牙白连身呢子裙，所谓花苞式，头发拢起，整个人就像一朵花，轻盈，文雅，温柔。
“阿姨，我想我有勇气和卫淇奥过日子。”舒小慧道“我知道我不是优秀的女人，别问卫淇奥为什么选择了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会不辜负他的选择。”
李文媛坐在客厅里，眼睛盯着电视的屏幕却想着其他，空气里还有着舒小慧身上留下的馨香。抑郁症当然不等于精神病，而且舒小慧看上去自信又乐观，但再精美的青花瓷有过一道裂缝，总叫人不放心。
今天上午她其实接待了另一个客人，接近一年没有见过的吴雨童。
小姑娘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大女孩，这么冷的天穿得也不多，姣好的曲线迷人，舒小慧是瘦她则是真正的苗条。人人都在改变，李文媛觉得吴雨童比记忆中的安静多了，虽然在新年里但她一身的黑色，只一条松松绕着的长围巾是鲜艳的大红色，效果惊人。
“李阿姨，我知道我不该来的，可是我只是想跟您道别一下，以后也许再见不到了。”吴雨童很少这样安静的微笑着说话，她的眼睛依旧微微弯成月牙形，晶莹剔透过了份。
“我过完年就去美国，再也不回来了。如果可以您跟卫淇奥解释一下，我从前爱过他、现在依然爱着他，当然以后也许不会爱了；所以我只会祝福他，绝不会那么恶毒的想破坏他和小慧姐。”
在李文媛越来越震惊的表情中吴雨童轻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摇摇头，似乎在抑制住眼睛里亮闪闪的东西，然后又恢复那种安静而忧伤的微笑：“李阿姨，我父母的工作都受到了影响，被我这不争气的女儿连累实在是——我也没有什么脸面留下来，我的机票已经出好，所以请他和小慧姐放心，也不要再为难我的父母了。”
李文媛虽然天真但并不无知，她知道世界并不是鲜花和糖果组成，她相信吴雨童的话但她更相信儿子，吴雨童说的是真的，那么卫淇奥一定有行事的理由。
她看到舒小慧从楼梯下步履轻盈的下来，如同一只蝴蝶，大概是她这瘦弱无力的样子引起男人强烈的保护欲？可她说她有勇气和小九过日子。
卫汀大概的说了一下她那抑郁症是怎么来的，然后说我不会要用儿子一生的幸福去补偿什么，是她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李文媛跟他争辩，那你怎么肯定小九是爱她而不是因为当年而内疚？同情和爱情本来就是两种最容易混淆的感情。
卫汀笑了笑，用一种若有所思的口气答非所问的说：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李文媛叹了口气，突然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对唯一的儿子实在没有尽到责任。卫淇奥在她肚子里她就曾经想放弃他，生下后又把他放在娘家一放就是四年；十四岁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远渡重洋。
“妈妈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小小的卫淇奥拖着她的裤脚不肯松“姐姐说我赖在别人家里，妈妈我要回自己家。”他那时还没有四岁，却已经学会憋住声音不大声哭，把眼泪鼻涕擦在她身上。
“妈妈你哭什么啊，我去祸害美帝国主义了，你应该要鼓掌。”十四岁的儿子已经高过自己，他一只手反拎着背包一只手很亲热的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脸颊，可眼泪擦不尽的打湿了他的掌心。
看着迫不及待要登机的儿子，她心里想自己开始舍不得了，可小孩却不恋家了。
现在她不得不把他交给另外一个女人了。
卫汀还在楼梯上就听见阵阵抽泣，他想李文媛大概又被哪部韩剧感动了。果然看见李文媛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小声哭泣，电视机打开着，荧屏里也是一对相拥而泣的情侣，卫汀摇摇头走开。
可卫汀往返了两趟都看见李文媛的背影在一抽一抽，不由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咳了两声、然后用卫淇奥兄弟会大吃一惊的柔和声音道：“儿子都要结婚了，怎么做娘的还像个小姑娘。”
“小九－－－呜呜－－－我突然觉得好对不起小九，我对老大老三都比对小九好，所以小九才一点也不稀罕我。”李文媛靠进卫汀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舒小慧说她能照顾好小九，我听了心里好难受，我从来都没有替他做过什么。”
卫汀无语的拍着李文媛：“孩子长大了总要成家立业，你是不是心里还别扭着舒小慧？就算她毛病再多，只要她和小九能把日子过好就行。”
卫汀很难得的坐下来，和妻子一起看了集韩剧，李文媛头搁在他肩膀上，电视里某尚宫在大声疾呼：娘娘，请听奴婢说；一直到三十分钟过去整集都结束了她还没有说完。
卫汀摇摇头，起身给李文媛端来一盆坚果，然后准备上楼去了，走时忍不住对她说：“那个人最后到底说了没有，你晚上告诉我。”
李文媛笑着往他扔了一个抱枕，这时大门传来动静，却是李琳琅和李琨两姐弟。“姑姑，姑父。”李琳琅是个无论外貌还是内在都无可挑剔的女孩，但长期的疏离感使卫汀只简单的招呼了一下就回去书房了。
“阿琨你好些了吗？”李文媛唉声叹气“真是不好意思啊，老六我见一次骂一次。”
李琨因为头部缝针而头发剃得短短的，但并不因此显得精神，他眼神浑浊：“姑姑，刚刚我在路上看见卫六的车了。”
“嗯，他和小慧来看我们，小九在俄罗斯出差。说起来小慧还算想得周到，年节里总还是要问候长辈的。”李文媛下意识就要为舒小慧讲话。
“姑姑，我挺喜欢小慧的，她怎么就回去了？要不可以一起吃晚饭。下次再约她一起吃饭吧。”李琳琅一边替李文媛拍好抱枕，一边分递着茶水，动作自然又亲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