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天,天官和赵锦绣小两口自然是异常兴奋,里外忙碌,等到亲友散尽,向母亲请安过后,夫妻双双携手步入新洞房。
新房,其实也就是赵家偏屋北面原本天官睡的那十来个平米的小间。前些日子,天官和赵锦绣利用每天下班和星期天休息时间进行了简单修饰。
四周墙壁用白石灰粉刷一遍,买了点红砖,往房间里的泥地上一铺。麻烦的是屋顶,陈年瓦片,一下雨透水,一起风,瓦屑刷刷往下掉,弄得屋里一天世界。
开始,天官想大动作请木匠搭个阁室,而木匠对几平米的阁室项目看不上眼,婉言谢绝了。
天官只能自己动手,同赵锦绣哥嫂商量,将几棵撂在院子里有些年头的泡桐树干,一根对破作为横梁,其他两根锯成薄板,没有一天搭了一个小阁室,再用白卡纸一糊,原本灰暗的小房间,白顶白墙红砖地面,顿时让人眼前一亮,赵锦绣也感受到了一股子浓烈的新房气息。
还是凭结婚证明,花38元买张实木双人大床,暗红色的广漆散发着好闻的油漆味。
年前,天官请人做了一只五斗橱、床头柜,一张四仙桌和四只方凳。只是房间面积有限,四仙桌和方凳只能放在外间,赵锦绣的嫁妆在新床上一放,包括五斗橱面上一只三五牌座钟,左边一套玫瑰红的茶具,右边一台红灯牌收音机,这都是赵锦绣进织布厂以来,用全部个人积蓄添置的嫁妆。
本来,哥嫂要出钱帮着添置嫁妆,赵锦绣坚持不让。她说哥嫂维持整个赵氏大家族不易,加上侄子赵一还在上学,家里经济本来并不宽裕,钱留给侄子吧。大哥大嫂同意自己同天官的婚事,就是对自己最大的理解和支持。
一番话不仅说得哥嫂感慨,就是侄子赵一也难得地眼睛泛潮,说自己的亲姑姑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好姑姑。
现在,新婚的天官和赵锦绣进了洞房,都累一天了,俩人双双坐在床沿,天官自然是心满意足,他端详自己的漂亮新娘。
赵锦绣被他盯得有点难为情说,没见过似的,干嘛盯着人家不放。
见过,只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我漂亮吗?赵锦绣头一歪,调皮地问。
当然,整个老街没人能比得过你。天官说,不过,你嫁给我冤不冤?
冤什么啊?赵锦绣反问。
天官环顾小小新房的四周说,要啥没啥,连这么小的房子还是长期租借你家的。
那你有大房子、好东西吗?赵锦绣嘴一抿,手轻轻地在天官的掌心里来回划。
没有。天官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不得了,我不是嫁给房子、家具、钱财,我嫁给你这人的,我的天官老公。赵锦绣说,只要你能够一直待我好,我们俩,还有妈妈,一家三口安安生生地过太平日子就什么都有了。
你看,赵锦绣把自己的手放在天官掌心里说,你我都有工作,现在两个人的工资三个人开销,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原本你家靠父亲铜匠担谋生,我家也只是世代种地的农民;现在,你是铁工厂的技工,我也是国营织布厂的骨干,除了工资,我们看病不仅全额报销,家属还可以享受一半报销的待遇。还有,你会机修技术,我会弹奏艺术,将来我们的孩子肯定会比我们生活得更好。赵锦绣将头埋在天官的胸前,轻声问道,你说是不是?
天官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紧紧把赵锦绣搂在怀里,你说得很对,也很好,今后除了妈妈,我一切都听你的。
这些话并非事后天官和赵锦绣向社会公开披露。在浦东,一直流传着听新婚夫妇壁脚的风俗。
上面那些话语,是几个顽皮孩子在天官和赵锦绣新婚当天,躲在偏屋北面的壁脚跟前听到的。
浦东地面上,当年青砖瓦房两头的墙承重,称为山墙;前后包括中间隔断的墙壁称为壁脚。外行人粗看不出,其实,两者之间大有讲究。一块黄道砖的长宽比例大约一比零点五,通常,壁脚的砖块是横放的,厚度只有山墙的一半,这就是新婚之夜听动静一定选壁脚的原因。
当晚,匍匐在壁脚下的那些顽童说,后来,不只是上面那些言语,就连天官和赵锦绣的急促喘气声都能听得非常清晰真切。
这些话也传到了赵培清耳中,赵培清听了非常感慨,看来赵锦绣像是我赵培清的妹妹,这小两口今后的日子确实能够太太平平持续和谐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