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照顾母亲吃过饭睡下，李童的脸上终于一扫阴霾，满面阳光和希望地跟着池素走出医院，回到学校上课。
“下午放学老师陪你回来给你妈妈送饭，别担心。”池素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老师，我会记得跟您的约定！谢谢您！”李童两手握拳，给自己壮胆般地晃了两下，随即步伐沉稳地走进教室，跟同学们打了声招呼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竞赛的准备之中。
周五的晚上，池素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沈通早已租用好的教室，等到了地方一看，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指着场地说不出话来：“这，这不是……”
“没错，这就是纺织厂废弃的那片厂房，”沈通笑呵呵的，“我给租了下来，请人来简单清理了一下，买了一批旧桌椅放了进去。这地方挺不错，又宽敞地方又大，你看下面人都坐满了。”
人确实相当“满”，池素看着下头密密麻麻的人群愣了一下：“今晚有多少人？”
沈通摇了摇手指：“不多，一百来人吧。今天这是第一批普通班，周日晚上的保过班咱们在另一个地方上。”
周日晚上池素按照地址寻找到教室，又被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沈通竟然租用了市里话剧团的一个小舞台！
“怎么样？”沈通有些得意，“这里还有话筒，这样你把材料发下去，一说话下面的三百多人就都能听得很清楚。”
池素望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第一次有一种当众演出的错觉，好在她从前也并不是没有过着众多同学的面演讲的经历，于是在台上站了几分钟之后，她倒也很快进入了状态。
下课间隙，一位生着一张雪白的面团般妥和的笑脸的中年女性找到她：“诶，你是不是那个李童的老师？”
“对，我是，您怎么知道？”池素问道。
“呵呵，我是他妈妈的主治医生，”这位阿姨露出一个圆圆的笑容，“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不但教奥数还能教英语，真是厉害！”
“哪里哪里，阿姨过奖了，我只是恰好在这方面下过点功夫。”池素腼腆一笑，低声一笔带过。她可不愿在场其他的学生们知道她的“全能”，毕竟在现在这个时候，人们总是很难接受超出常规的事物，“全能”往往容易让人觉得并不精通，她可不想影响到自己的招牌。
好在那位女医生倒也没有多说什么，问了她两道题目之后，临走前又提了句：“唉，小老师，你在哪里教奥数啊？改天我送我姑娘去听听。”
池素笑了笑，撕了一张白纸，将铁四中的地址和老陈的电话写给她：“您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一位陈老师，他是总负责的。”
“好嘞，谢谢你啊。”女医生笑容满面地走了。
周日下课，沈通执意要用自己的夏利小车送池素回家。这个时候一辆夏利车就要将近十多万，对于大多数拿着国家一个月一两百块死工资的人们来说，这一辆车几乎是天价，是自己一辈子也挣不来的体面。
“沈叔叔，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招到这么多学生！”池素感慨道。
沈通得意地一笑：“说起来，这里头你的法子发挥了大用，来报名的都是一批一批，有的是同事你介绍我、我介绍她一起来的，还有的是邻居结伙来的。还有你那个保过班的法子，真是好，你今天看到没有，报名保过班的比普通班的人还多！”
池素好奇问道：“那个保过班，您订的价格是多少？”
沈通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块！”池素惊讶道。要知道一百块在从前几乎是她姨妈一个月的全部收入。
沈通笑了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百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来报班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自己单位的骨干精英，人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哪里会在这点小钱上节省呢，要知道这个职称升上去了，有的人光津贴就不止一百块。要是考试通不过，去托人求关系还不止花这些，还不一定有用呢。”
“也是，沈叔叔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池素若有所思：沈通实在是将这些人的心思都给摸透了，这样的人，他不赚钱谁赚钱？看来自己这次运气挺不错，一合作对方就是个中老手，这样哪怕自己少赚一些，能学会的东西就不是这些钱可以衡量的。
“没有没有，”沈通摆了摆手，“咱们这才是刚开始，我还是从前那句话，侄女要不要跟着我干活？我看不出两年，你就能成为我们公司的第一骨干，到时候我分股份给你，怎么样？”
池素仍是笑着不接话，反倒问他：“沈叔叔，张阿姨说您的生意涉及很多方面，公司已经很大了，怎么您还看得上职称英语培训这么点小生意？”
“哈哈！你觉得这是小生意？”沈通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您是打算涉足培训行业，这次只是试水？”池素恍然大悟。
“聪明！”沈通赞道，“话又说回来，哪怕这是小生意，只要有机会，难道我就不做了吗？你知不知道你沈叔叔，最早是做什么起家的？”
池素摇了摇头，这个顾教授还真没跟她提过，没准连顾教授也不清楚。
沈通笑呵呵地道：“过年的时候，你放过鞭炮没有？”
“啊！”池素万般想不到，沈通的第一桶金竟然来自于这个！
沈通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敲击着显示板：“那个时候我还在江城大学后勤部门里当个小职员，正好学校校庆要买鞭炮烟花，可是预算怎么样也不够了。领导就把任务押给我，叫我不论如何也要买到足够的烟花爆竹。我没办法，就放弃了在市内的商店里订货，跑到经销商那里去问，最后给我找到了江州市开车两个多小时的地方，有个镇子里产烟花爆竹，那边附近有几个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加工鞭炮，这下子可给我找到了。”
“后来您就自己跟他们订货，包装好了贩卖到外面去，从里面赚差价！”池素笑眯眯地接口道。
“对，就是这个理。不过你现在说起来轻松，我当时要做，可是难上加难，”沈通回忆起当年的创业史，也很有几分得意劲儿，“比方说那村子里有几户特别狡猾，做鞭炮的时候故意偷工减料，一挂二十万响的鞭炮，可能里头又十分之的小鞭炮头儿是空心响不了，这样的买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放就知道了。我先前不知道，结果被一个大客户发现，直接退了一车鞭炮不要，差点把我辛苦半年的钱都给赔进去。”
池素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且听咱们下回分解，”沈通笑了笑，“你到家了，快回去吧，不然你姨妈该担心了。”说着他顺手就将一只信封塞到池素手里说道：“喏，这周的学费，你回去点点。”
池素接过沉甸甸的信封，只觉得手中厚重而心上踏实，她跳下车，冲沈通微微举了个躬，这才背起包走进小区回家去。
回到家，姨妈白雅也没睡，池素干脆把信封里的钱取出来，母女俩在灯下一人数了一遍，都开心地合不拢嘴。
“素素，这里头可不止五千块，足足有七千多块啊，你沈叔叔是不是给错了？”
“没，他是用了我的法子赚了不少钱，所以也多发了点，犒劳我这个好员工。”池素就将这些天来，她同沈通商量的事儿一股脑儿都告诉了白雅。
“既然这个培训班这么多人报名，这工资可比奥数还强多了，上的课时跟投入的精力还少，你怎么不答应他继续开呢？”白雅疑惑道。
池素正色道：“就是因为这个班开起来容易，我才没答应他。”
她同白雅细细解释起来：“您想啊，今年是第一年评职称一定要过这个考试，还没人反应过来，咱们这个班又打出包过的旗号，这才很多人来。咱们现在生意好了，下半年肯定就会有人模仿，说不定主办考试的机构自己都会开起培训班来。所以要我说，这个生意做第一回有赚头，到后面就是纯辛苦钱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怎么去奥数班教课呢？那个教的人也多，难道就不是辛苦钱了？”白雅又问。
“这可不一样，那边我有个完全不同的计划，等下周铁四中那边学生比赛完了，我再跟您说。”池素眨了眨眼。
“呦，咱们素素还跟妈卖起关子来了！”白雅打趣儿道。
“妈，我饿了。”池素故意眨巴着眼睛朝她身上蹭过去。
“咱们素素辛苦了，妈给你下碗面，”白雅一听就赶紧起身朝厨房走，一面走一面嘴里念叨着，“晓得你回来晚，白天又辛苦，炖肉的时候就给你留了块瘦的。妈给你弄碗大肉面，给你好好补补！”
闻着厨房里飘来的熟悉温馨的香味，累瘫在沙发上的池素觉得生活幸福得让她忍不住要咧开嘴一直笑下去，想着想着，她很快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