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到沈靖之前，池素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大部分来自于邻家好哥哥顾秉宪，在他眼里，沈靖是一个聪明无比又玩世不恭的人，所以池素原本心里以为会看到一个嘴角上翘的抖腿吊儿郎当少年。
谁知道一见沈靖，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沈靖生了一张白皙的娃娃脸，鼻梁高挺，唇如丹朱，一双眼睛清澈而异常明亮，看上去一副聪明又讨喜的长相。他脸上自然地挂着浅浅的笑意，轻松随意地将两只手放在身体的两侧，只用眼神专注而温和地看着池素。
他无疑遗传了沈通那一身自然随和得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这也大约可以解释为何他虽然是个自青春期起就各种调皮捣蛋的少年郎，但是各路老师同学提起他来居然颇有好感，最多感叹一句：唉，他要是再勤奋一些就好了。
不过他一开口，整个人就变了模样：手势简洁有力，语言干净利落，思路严谨清晰——绝对是一副做生意谈判的老手。
沈靖将几张彩色打印的图片交给池素：“你们的样品头巾目前有三家公司有兴趣。第一家是美国大型的连锁超市卖场汤姆森会员超市，第二家是连锁体育用品商店比利，第三家是网球俱乐部杰弗瑞。”
池素看到有三张表格，敏锐地问：“这三家条件有什么不同？”
沈靖愉快地看了看她，继续道：“第一家顾客多，分店多，但是要的价格低，而且是作为廉价商品销售，第二家倒是价格上好一些，但是要的量小一点，而且要求绣上他们公司logo，第三家嘛，他们买来打算作为赠品送给达到一定级别的会员。”说着将三张印有对方具体价格要求的表格拿过来送到池素手中。
池素一听就有些迷糊了，拿过表格看了看，仍然不是非常清楚：毕竟她前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生意，细节上当然不可能十分老练，一直到目前为止，她都是靠着前世积累的知识和理性的直觉在做事。
现在到了她真正接触实务的时候。想到自己即将学到的东西，隐隐有些兴奋。
不过她将一切迷惑或者亢奋的心思都缩在心底，面上仍是处变不惊的微笑：“可以听听你的意见吗？”
沈靖倒也没跟她卖关子，张口就来：“鉴于你说厂里无法开工，那么第二家只能放弃，第三家送给顾客，辐射面小，我建议重点放在第一家上面，先走量，你们这批货量不小，量上去了利润薄一些，总数也不小了，毕竟是美金结算。”
池素略略想了一下，问沈靖：“第三家杰弗瑞俱乐部的会员，要收到这种档次的赠品，需要什么条件？”
沈靖闻言有些意外，想了想道：“具体条款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是针对购买了中高端服务，或者是消费至少一年以上的会员。”
池素又问：“那些包装，对方有什么想法吗？”她对自己精心设计制作的纸质包装袋还是很有信心的。
沈靖一听就笑了：“要不是你们的包装袋，杰弗瑞俱乐部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池素一听乐了：“那我们就让他们满意，如何？”
“哦？”沈靖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池素想了想道：“杰弗瑞俱乐部虽然把头巾当做赠品，但是面向高端客户，有助于厂里的产品将来打开销路，即使量小，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沈靖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对方要求如果做赠品，必须是独特的，不能大量铺货销售。”
池素连忙问道：“那么颜色不同或者增加花纹如何？”
沈靖道：“这个不错，不过加工上面……”
“厂里有一批蓝色和粉色的头巾，我们再配上分别为男士和女士设计的包装袋，你看如何？”池素说着取出了两种不同颜色的方巾来：“你看，大小材质是完全一样的，就是颜色不同，显得稍微要活泼一些。”
沈靖点头：“可以考虑。”
“至于第二家，”池素求救似的看向沈通，“沈叔叔您觉得呢？”
一直沉默的沈通开玩笑一般的指了指池素：“你这丫头野心不小，是想把这批客户都吃下去啊！”
池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想着多多益善嘛。”
沈通稳声道：“你想的一点没错！年轻人，就是要有魄力有野心，以后才能做大事业！”他喝了口茶继续说：“这事儿你们厂里没法弄，别的厂里可以弄嘛，就看你姨妈有没有这方面的联系了，要是没有，我倒是给她介绍一下。”
池素很快就想到了楚直街上新开三件铺面的王总：他提过自己有个小厂！只不过厂里人少，只能做些简单加工，不过这样也应该够了。
打定了主意，池素就更加镇定：“姨妈提过有些熟人也是做这个的，她倒是可以问问。”
沈通做了个OK的手势，又恢复到那个一言不发悠然喝茶的模样。
沈靖则继续发问：“汤姆森那边呢？”见池素一脸犹豫，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担心一开始压价太低，以后利润都上不去？”
池素很坦诚地点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这样的生意可以一直合作下去，不过如果一直价格压这么低，后面的空间确实很小了。”
沈靖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就道：“那咱们再来看看别的机会，总归你们要卖一批货出去才能解了燃眉之急。”说着他又拿出另外几分材料，然而池素郁闷地发现，别的几份文件条款更复杂，要求也更多，而对方所需要的货量反而远不如网球运动头巾来得大。
沈靖也无奈地摊手：“实在抱歉，毕竟你们是个新厂，从前在圈子里没有口碑，又远在中国，大多数公司态度总归是比较谨慎的。”
池素对其中一两个要布巾现货的单子表示了兴趣，直接心算了一下，在纸上顺手记下两个数字，分别是两个单子的毛利润。
沈靖一看，奇道：“你练过心算？”
池素摇头：“这倒没有，就是平时去买东西的时候算算。”她还真没说谎，现在已经开始有所谓的“心算专家”和“珠算专家”开始在国内巡回演讲开课，可她一穷二白，哪里有这心思去上课呢，她现在精准的心算能力，都是在菜市场跟小贩们一角一分的斤斤计较中磨练出来的。
沈靖很是开心地看着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会不会打牌？不会的话我待会儿教你。不论是桥牌还是德州扑克，都特别适合我们这种数算快的人。”
池素看着沈靖脸上明显的喜悦，有些无语：方才她努力寒暄了半天，也没见沈靖对她另眼相看，还是一副温和客气的模样。怎么她只是算了两个数，就被他归入“我们”这类自己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