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潜龙药业的李厂长?”林骁容语气急促地问道,多日不见,他似乎变了一个人,原本俊秀的面庞迅速消瘦了下去,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里布满了赤色的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最为醒目的则是他左脸上新增的一条无名指长的伤口和右眼圈的乌青。
“你……你被人给揍了?”池素仔细一看也吓了一跳,赶紧四下看了看,生怕又什么林骁容的仇家寻上门来。
“不是,这不管你的事。”林骁容斩钉截铁道。
“那我认不认识李厂长,也不管你的事。”池素昂起头看了他一眼。
林骁容仔细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说出来。”
这么爽快!池素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林大少爷今天是要做善事了么?”
林骁容反倒笑了,指了指池素的耳朵:“每次你心里有事的时候,一紧张就喜欢把刘海别在耳朵后面。”
池素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你是克格勃吗?专门观察别人的秘密。”
“而且你的左边眉毛会不自觉地微微皱起来,显得跟右边不对称,”林骁容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站姿,“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经历了被人揭穿心事的池素,很快冷静下来:“林大少爷您有事找我,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谈。”“好。”男人浓眉一敛,爽快答应。
照例又是市中心蔡家的咖啡馆,池素虽然不爱喝咖啡,却慢慢爱上了咖啡浓郁的香气,她拿起菜单问林骁容:“你要什么咖啡。”对方只是摇了摇头:“咖啡里面含有刺激神经的物质,影响大脑判断力,我平时只喝纯水。”
“啰哩啰嗦,直接说你不喝不就行了。”池素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却听到对方笑道:“想骂我就说出来,何必憋着不说?”
“你……”池素反应过来,伸出右手捂着脸,“你又在研究我的表情!”
男人潇洒地摊手:“是你的表情太明显了。”
池素扶额:怎么每一次遇到这个男人,自己就这么不淡定,真是……太让人暴躁了!
“您先请。”点过单后,池素用力控制住脸上想要抽搐的肌肉,对林骁容打了一个手势。
“我需要认识李厂长,以一个自然的方式。”林骁容淡淡道,此时他的面部表情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不再像刚出现时那样落魄而狰狞。
“为什么?”池素问,见林骁容一皱眉头,她连忙补充,“我对你的私事可没兴趣,只不过李厂长和我也不算太过熟悉,但是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需要保证她没有惹上什么麻烦。毕竟以你林大少在江州的影响力,想要认识一个人实在是轻而易举,只怕大多数人都愿意送上门来给你认识,所以你这么鬼鬼祟祟,实在有些奇怪。”
“什么鬼鬼祟祟,”林骁容有些无语,“我只是不想打扰她的正常生活。”见池素一脸不信,他无奈道:“先说说你的事情,不过我事先声明,我可不会为了你的事去找别人的麻烦。”
池素看了他一眼,还是将自己姨妈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出来,末了问他:“您见多识广,能不能给咱们指条明路?”
林骁容点了点头:“纺织这块我对江州并不熟悉,等我回去叫人查一下,回你电话。”随后问池素:“李厂长怎么会跟你合作?”
池素张口就想说话,突然想起此事涉及到自己那本匿名出版的书,想法在脑子里滚了一个来回,只好故作平淡道:“也没什么,就是机缘巧合从顾教授夫人那里知道我,想找我给潜龙药厂的新产品设计广告词。当然我需要多了解他们的产品,所以她请我去厂里看看。”
“广告词?”林骁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你下周再去一趟潜龙药厂,我跟你一起去,就说是你的合作人。”
“这怎么成,人家李厂长找的人是我。”池素一脸错愕。
“怎么不成,你姨妈的事,你找的是我。”林骁容慢条斯理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举止优雅地将泛着宝石蓝的玻璃杯稳稳放在桌上。
直到从咖啡馆出来,池素都有些迷糊:明明一开始是他求自己,怎么反过来稳操胜券的人成了他?
她偷偷白了一眼身旁风尘仆仆但身姿挺拔如白杨、仍不失男人特有的沉稳风度的林骁容一眼:这可不能怪我军太狼狈,实在是敌军太狡猾!
路过公交车站,池素停了下来看着他:“我等公交。”那眼神的意思明显就是:您老人家请坐上您高贵的专车快走吧。
林骁容满脸笑意:“正好,我也等公交。”
池素干脆装死不理他。
等到公交车到了,她才发现林骁容居然跟着她上了同一辆车。看着她一脸惊讶的表情,男人仍是一脸笑意:“我换了住所,当然绝对不是为了你,你可千万别想太多。”
池素愤愤然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不理他,自顾自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她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中午也没有休息,这对于只有周末才能稍微休息放松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疲惫了。于是很快她就奔向了和周公的约会。
盛夏天气炎热,她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浑身热汗直冒,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她的额头上拂过,随即被人推了一把:“到站了。”这自然又是那个可恶男人的声音,其实不看他这个人,这把声音浑厚有力,还是挺好听的,池素晕乎乎地想。
林骁容在一旁看着少女被热得满头大汗,汗水在她洁白如荔的肌肤上浸润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青春活力之美。
这丫头,还真是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有一丝丝女孩子的腼腆和文静呢。一醒过来就成了钻进钱眼儿里的母老虎。林骁容不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畅快笑意,自从怀着重重心事来到江州,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笑过。
想着她这样小的年级就要出来为生活奔波,周末这么大热的天气还要出来奔波,再联想到她也是没有父母疼爱,只能跟姨妈相依为命,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她了:他们虽然生长环境天差地别,可一样都是没有母亲的人。
仿佛是热得难受了,少女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扭转身子,就这样软软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他鬼使神差地掏出几乎从来不用的洁白崭新的手帕,替她擦了擦额头上晶莹的汗珠。他的动作又细又柔,仿佛在精心擦洗某种名贵的玉器。
少女洁白光嫩的肌肤,岂不是再名贵的玉器也难以比拟的?正如同人的青春年少,年少时的遗憾和痛苦,是成年之后多少功成名就也无法换回的隐痛。
公交一到站,他就轻轻推醒了她。
少女迷蒙地睁开眼睛,秀气的睫毛像蝴蝶一般展开,迷离的眼神带着女性初生的妩媚,美而不自知。
林骁容道了声:“小心!”一把捉住她的手,干脆俯身一抱,将她从公交车上带了下来。
她可真轻。
等池素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到了自家小区门外面,再超前走几步,就能看见看门的张大爷那一头灰蓬蓬的乌云般的一朵头发。
然后她发现林骁容抓着自己的胳膊。
更准确地说,是身材高大的他,想老鹰捉小鸡一样拎着自己的一只胳膊。
林骁容看着她笑:“你刚才就跟盲大爷差不多,我就当做做好事,牵着你过个马路。”
她微囧了一下,又好像有什么幼小的东西,在心里轻轻地一扎,刺得她心头一阵酥酥麻麻,下意识里倒有些希望自己不要清醒过来。
她连忙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恢复理性,随即不动声色地迅速抽回胳膊:“谢谢你。”
林骁容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冲她点点头,自己迅速转身走开了。池素在原地停下看他离开,发现他去的方向,似乎就是自己所住的小区隔壁的区域。
如果她没有记错,潜龙药厂那位传说中的女强人李厂长,正是住在那里。
让池素没有想到的是,晚饭之后,林骁容的电话就来了:“这件事情,我给你两个建议,一个好一个坏,你想听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