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我们很难做出这个效果来，你说的这个对钻孔的精细要求比较高啊。”岩川竹器厂的徐厂长看了池素画的效果图，有些迟疑道。
“徐伯伯，您之前去过河南省博物馆吧，我记得里面有一件展品，是汉代的金缕玉衣。说句不太合适的比喻，这个的道理就跟那个玉衣差不多，不过就是把玉片换成竹片，加工难度可是差了不少呢。”池素说着拿起一件竹器厂加工的精致的小笔筒，指着上面雕花的扇子雕饰道：“单纯的把毛竹加工成竹片，可比做这样的雕花容易多了。如果这样东西能做出来，绝对是竹器厂新的拳头产品。”
徐厂长思忖片刻，当即道：“这样吧，我今晚跟几个老师傅一起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做一个样品出来。”竹器厂的产品现在销路一直不怎么好，普通百姓都喜欢用便宜又好看的塑料制品，显得家里又现代又大方，而竹器则被人嫌弃是土产。
这倒是和池素前世前往魔都之后几年里，城市里新兴的摩登家庭突然开始重新流行起自然之风的趋势完全相反，只能说流行的风尚，就是永远都在追求已经失去或者未曾拥有的东西。
“好，那就拜托您了。”池素对着徐伯伯深深地举了一个躬。真要说起来，短期内能赚钱的法子这几天她也陆陆续续想了好几个，不过都要提前廉价地消耗掉未来可能会很有价值的创业思路。思来想去，她觉得目前最合适的点子，就是生产这类麻将凉席。
这种凉席在她前世的记忆力，应该是一年之后才开始在江州市出售的，一上市很快就风靡起来。它由一块块的竹片组成，竹片用线绳穿起来，人躺在清凉的竹片上，哪怕不开空调也可以觉得身心舒爽，光滑的竹片让身体非常舒适，而不像编织的草席，一出汗就容易粘在身上刺刺拉拉的。
池素并不清楚这样的麻将凉席是否已经有人做出来推向市场，可目前为止，江州市最具有风向标作用的两大商厦里都没有类似产品出售，这就说明这样的麻将凉席，绝对是有利可图。
当晚，白雅和池素住在白家的老家里，老宅很是破旧，家里平时已经没有人居住，只是把钥匙拜托给了邻居徐厂长一家，临时有人回来才会开门。原本徐厂长极力劝阻母女俩住在自己家里，毕竟白家老宅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打扫起来还要花费一番功夫，可是母女俩因为晚上还有事情想要商量，想要自己的自由空间，所以婉拒了对方的盛情邀请，借了扫帚和抹布之后，两人就着一桶凉水开始打扫卫生。
“好多年没有回来了，小时候总觉得这里又大又宽敞，现在看反倒觉得又小又拥挤，还有些破破旧旧的。”白雅一边拿抹布四处擦洗，一边笑着跟池素闲聊。
“妈，以前你就是睡这个房间吗？”池素好奇地看着墙上贴着的泛黄的奖状，上面赫然写着白雅的大名。
白雅笑着点头：“不过一开始不是我，是你妈妈，我的姐姐住在这里，后来她跟着你外公去城里读书，这间最好的房间就归我了，那个时候家里就剩我和你外婆，也是母女俩相依为命。”白雅眯着眼睛回忆起往事，脸上露出怀旧的微笑来：“虽然当时日子挺苦的，我白天上学前还要先把家里养的鸡从笼子里面放出来，喂过一遍才能走，中午放学回来也要帮着干点活儿，晚上回来就更忙了，还要帮着你外婆跳水、纳鞋垫。”
“是啊，跟妈比起来，我现在真是轻松多了。”池素笑得一脸爽朗，原本她以为，回到白家老宅，必然会听白雅提起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个离开家庭数年没有一点音信的狠心女人，她以为自己会难过会心酸，就像所有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而生活得艰难的孩子一样。
可她没有，她只是看着母亲和姨妈白雅过往生活过的地方，和她自己小时候逢年过节才会来看一看的老地方，感觉心底涌起一股特殊的情愫，就像是傍晚昏黄的路灯光，又像是夏日里如同河水一样流淌在马路上的日光，照得她心里暖融融又无比安恬。
也许这就是温馨的感觉，充满了希望，觉得自己是被人关爱着，不再埋怨感叹人生的不幸，而是深深地沉浸在已经拥有的幸福里。
她想着想着，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同白雅一起快速地继续打扫房间。
打扫好房间又铺陈好床面，母女两人坐在床头，点了一盏小油灯，絮絮细语起来。
“咱们现在手上的资金，足够承包针织厂了，你也别太辛苦了。”白雅劝道。
池素摇了摇头：“妈，承包是够了，可是要启动针织厂的生产，咱们还缺那么一点钱，也许就差那么一点，将来就能决定很多东西。”不是她太拼命，而是她知道凡事都要预留出足够的空间，尤其是做生意，不能把所有的资金都给算死了，必须给自己留有余地。
她这样说者，自己就突然愣住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起，开始有这样的想法的？
她闭上眼睛，眼前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一个双眼异常明亮的少年笑眯眯地对她说：“池素，虽然你的数学还行，但是做生意不是数学，没有事情可以被计算得那么精准而没有差错。在生意场上，留有容忍差错的余地，才是最大的精准。”
池素蓦然睁开眼睛：沈靖！自己也有将近半个月没有联系他了，那么这一次，是不是该轮到自己给他一个惊喜？
三天后从岩川回到江州，池素手里已经有了五副麻将凉席的样品，她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蔡庭泽打电话，跟他约好了双方见面的时间。随后她找了一家打印复印店，寻了一台可以上网的电脑，给沈靖发了一封邮件，邮件里附上了几张图片，不但有麻将凉席，还有一些别的岩川竹器厂的特色产品，例如竹子磨出来的小木珠串成的精致竹帘，还有带着简朴自然风格的小竹器。当然她也没有忘记给林骁容和纺织学院的秦老师都打了电话，约好了双方签署承包合同的时间。
与此同时，在纺织厂的厂长办公室里，白雅一脸怒气地狠狠一拍桌子，指着郭子清的鼻子骂道：“姓郭的，你可别欺人太甚！”办公室的门大开，门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厂职工，郭子清一张肥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周成佝偻着站在一旁，一副极为窝囊的模样，眼底却隐隐露出兴奋的神色来。
将众人的表情都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白雅心里无比镇定，嘴上却越发尖刻地讽刺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