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池素柔声应着,“只不过这次出来得急,没带什么像样的衣服,就怕给你丢了脸面。”她的神情温煦之中略带羞涩,两只秀若秋水的眼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杜彻,仿佛他就是自己眼中的整个世界。
她知道这就是杜彻最喜欢的女人的目光:全心全意,别无它求。
看到这样的眼神,杜彻的大男人心思得到了满足,被宋家的傲气挫败的心思仿佛也舒缓了不少。他也温声道:“没关系,正好周五下午没课,咱们提前出门,带你去换身衣服,顺便给我表哥挑个礼物。你只需要带上自己就好,别的都交给我。”
像杜彻这样能力手段心机样样不缺的聪明男人,总是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能全然被自己掌控,当然相对应的,倘若让他满意了,他也不介意自己事无巨细地打理好一切,将心爱的人捧在掌心、护在怀中。
可重获一世,池素心里再清楚不过:他的柔情与呵护都是建立在自己全然满足而游刃有余地掌控局面的条件之上,倘若情况有变,他一定会选择保全他自己,将所有可能拖累他的包袱,都当做垃圾一样扔掉。
就好比在那个梦境之中,他最终选择了断尾求生,放弃了杜家在江州市深耕多年累计的产业,选择只身一人前往港岛,虽然梦中他并未提到如何安置父母,但池素深信:他永远也只可能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晚上放学回到住所,池素先是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回到房间里,对着镜子默默地梳头发呆。
倘若她没有记错,杜彻的大舅宋擘,绝对是个厉害角色,倘若他当初不选择出国,只怕江州的宋家还轮不到小儿子宋松来执掌,而作为宋家长女的宋兰也不会在宋家拥有这样大的话语权——前世屈指可数的几次见到宋擘,宋兰和宋松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宋擘的出国也同宋家掌门人宋老爷子的复杂婚姻经历有关,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曾经娶过一个志同道合的妻子,同他是中学同学,一同留过洋创过业,可后来在战乱之中失散了,于是后来老爷子回到内陆,又经人介绍娶了另外一位妻子,是一位具有军方背景的新贵千金,宋家据此又一次在江州市站稳了脚跟。
而宋擘,就是宋老爷子前妻唯一的儿子。当时他带着早已去世的母亲的信物,从国外回到国内,来到江州市认祖归宗,却发现自己原以为因为战乱和政治原因在国内应该苟延残喘的父亲,反而坐拥**子女,过着体面富足、权财兼备的体面生活。
宋擘和母亲曾经一度在海外颠沛流离,过着辛苦的日子,好不容易咬着牙才从名校毕业。当他发现了生活舒适的父亲,似乎根本没怎么用心寻找过自己母子时,心里绝不是毫无芥蒂,可他同时发现的,还有内地改革开放的巨大商机,同宋家在江州市呼风唤雨、高朋满座的繁盛景象。
宋擘终究是个商人,于是权衡之下,他选择了低头。
他表现大度地体谅着父亲对自己和母亲多年的忽略,又对心胸狭窄的继母和年幼的弟妹表现出多加关照,当然最重要的,他利用自己在海外的经验和人脉,为宋家开辟了一条新的外贸商路,一番财源滚滚之后,宋老爷子果然对这个多年未曾谋面的大儿子赞赏有加,不但真正接纳了他,还因为自己午夜梦回时隐含的愧疚之心,对他多加照拂,在宋家内部给予他真正的长子的地位和话语权。
宋擘也非常清楚,有着背景深厚的继母存在,自己想要染指宋家的产业十分困难,尽管这些产业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也许来自他母亲当年陪嫁的产业作为根基。于是他选择了身在国外,将自己当做桥梁,当做宋家连接海外的眼睛。他凭借自己的聪明能干留在了美国,还迎娶了自己公司老板的离婚女儿为妻,生下了两个混血的孩子,总算是逐渐融入了美国的主流社会,同时又利用着国内的大族势力。
而这一次杜彻所说的表哥,自然就是宋擘的长子宋文,他是个典型的中美混血,长相却更像是中国人。宋擘为了讨宋老爷子欢心,曾经将长子丢在国内由宋家二老带到小学毕业,再带回美国,所以宋文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而他小学以后接受的,完全是美国典型的白人男性精英教育,所以他看起来高大俊朗、热情坦诚,内里却心思深沉、高傲自负。
池素清楚得记得,上辈子宋文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曾经轻佻地冲她吹着口哨,还以为她是杜彻的**,后来他的名字又出现过两次:一次是自己怀孕后,杜彻曾经拿来过一种进口药物,告诉池素这是宋文替他买来的,可以让胎儿发育更加健壮,让她每天服用;第二次则是杜彻同自己的蜜月之旅,据说就是这位宋文一手操办。
倘若自己前世的被害是个巨大的阴谋,那么这位性格傲慢的宋文,只怕也多少脱不了干系。
池素一边想一边在镜前静静地梳头,连乔一鸣走进来都毫无觉察,直到对方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想什么呢池素,呆得跟座石雕一样。”她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过头来:“乔帮主,你好歹吱一声呀,这样真是要吓死个人。”
乔一鸣手里把玩着一只精美的梳子,神色淡然又夹杂着一丝欣喜道:“喏,你看看,今天我淘到了把好梳子。”
池素接过来放在掌中仔细把玩,但见这把梳子呈宽齿形,同体莹润如冻,应该是某种动物的角或者硬壳打磨而成,梳背上刻有精美的花纹,花纹凹凸之间,竟像是用银和珍珠给雕琢镶嵌出图案来,显得梳子异常华贵精美。
“好华贵的梳子!”她忍不住叹了声。
“是吧,我淘货的眼光,那可是一流的,”乔一鸣毕竟还是个少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这是在附近居民的跳蚤市场里头淘来的,我好说歹说,人家不到十美元就让给我了,据他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看啊,说不定这就是件上好的角梳呢。”
“跳蚤市场?”池素心里一动,“明天还有么?”
“还有,就在附近靠近华人街区的社区里,”乔一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明天带你去,你跟着我就成,正好我淘东西还没淘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