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到底没能查出贾宝玉出天花的事实真相,因为她先入为主的把凶手这个名头安到了赵姨娘的头上,而鉴于赵姨娘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王夫人就把气都撒到了才三岁的贾环身上,她先是将贾环狠狠的打了一通手掌心后,又罚他替她抄写三百遍的法华经。
可怜贾环虽然聪明,但是到底年纪还小,手腕上没力,再加上又被王夫人狠狠打了一通手掌心,哪里还提得毛笔来,因此一天下来,虽然一遍法华经没有抄成,反而让手上的伤更加严重了起来。
虽然贾环在荣国府是猫嫌狗弃的,便是其父贾政对他也不见有多照顾,不过他却是赵姨娘的依靠,赵姨娘自然将他视作心头宝,比王夫人看重宝玉也不差什么,因此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如此形状,登时又气又怒又心疼,也不顾宝玉正出着天花,便不知从哪里摸着一把鸡毛掸子出来,看到王夫人屋子里的丫头就打,看到贾宝玉的小厮就揍,直将整个荣国府闹得鸡飞狗跳。
王夫人见了,自是气急,便要命人拿了赵姨娘问罪。却哪知赵姨娘竟是较平常越发得泼皮无赖起来,一边儿拿着鸡毛掸子打着那些小丫头子,一边儿可劲儿的对着王夫人骂道:“太太,你也别恼,你的宝玉如宝似玉,我的环儿也不是草扎出来的,我岂能瞧着他白白受人欺负?再者说了,我左不过也是打骂了一些小丫头子罢,倒没有想到劳得太太尊驾,只不知道太太这会子怎么有功夫来管这些儿个鸡毛蒜皮的事儿?难不成宝玉的病还指着太太积善行德好冲喜儿?若是如此,我劝太太还是早些儿罢了,要知道有些事情终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全凭天意罢了。”
赵姨娘的话,王夫人自然是听懂了,明面儿上是说宝玉如今得了天花之症,是生是死不过是全看着老天收不收了他去,实际上却是说她是命中无子,先克死了自己一个儿子还不够,如今另一个儿子也被克得快归西了,因此这叫王夫人怎么能不生气儿。
因此王夫人听了这话,便要亲自过来教训赵姨娘,只可惜赵姨娘不是周姨娘那般的“规矩人”,她素来信奉的是“人犯我一尺,我回人三丈”,“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故而赵姨娘见王夫人亲自过来,不但不害怕,反而还撸起了袖管,露出白皙却万分结实的藕臂,双手叉腰,一副要同王夫人干上一架的架势。
王夫人瞧了赵姨娘这般模样,不由得更气了个倒仰,心中决定更要那赵姨娘好看。
而正在这时,贾母却是拄着拐杖由鸳鸯扶着颤颤巍巍的的走了过来。
原来贾母正巧过来瞧宝玉的病情如何,却听到院子里的打斗声,隐隐还传来赵姨娘的骂声以及丫头的哭声,于是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来,结果恰巧瞧见了这般的情景。
因着赵姨娘得贾敏的青眼,而且贾敏还将自己手上的一个翡翠镯子给了赵姨娘,而那个翡翠镯子是贾代善给贾敏的十二岁生辰之礼,贾敏十分喜爱,自那之后从未离身,没成想却给了赵姨娘。再加上赵姨娘原也是贾母跟前的丫头,聪明伶俐也得贾母的欢心。因此自那日起,贾母对于赵姨娘更多了几分青眼,如今瞧见赵姨娘这般模样,自是又惊又怒。
赵姨娘是个机灵人,不然也不会得到贾政这般的宠爱,因此她见贾母前来,便抢在王夫人跟前,向贾母哭诉道:“老太太,您要给奴婢作主啊,原本宝二爷生着病,奴婢不想叫环儿跑了过来惹太太生气,因此只让他在奴婢的小院子里玩。岂料奴婢只是歇了半日,回头便不见了环儿。奴婢忙命兰儿去寻他,结果却不成想被太太给毒打了一顿,还罚环儿抄三百遍经书。可怜环儿这孩子手都肿得有半指高,轻轻一碰便疼得哭爹喊娘的,也没个大夫来瞧瞧。”
言及此处,赵姨娘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奴婢见是太太罚的,也不敢多说什么话儿,使人去帮忙请个大夫来,却是没个人肯应一声儿,因此奴婢便拿了几个不听话的小丫头子出气。却哪成想太太见了,却是也要拿奴婢也喊打喊杀的,老太太,奴婢虽然于贾家没什么功劳,但好歹也生养了两个孩子,三姑娘不在奴婢跟前养着也罢了,可怜环儿那样子,手受着伤,便没受伤,环儿才三岁,正经连学都没上过,连字都不认得,笔都不知道怎么握的,却哪里会抄什么经书。老太太,您可怜可怜奴婢,救救环儿罢。”
赵姨娘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贾母大致还是知道的,因此见赵姨娘竟是哭得这般凄惨,再加上贾环虽是庶子,但也是贾家的子孙,是她的孙子,她对他虽不似宝玉那般,但也容不得这般轻慢,更何况贾环才不过三岁,在贾母瞧来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因此贾母听到赵姨娘这般哭诉,便忍不住怒斥王夫人道:“你好歹也是一个当家的太太,怎么竟是与一个小孩子较真,环儿虽是庶子,难道竟不是政儿的儿子?你身为嫡母,不能一视同仁也罢了,竟还如此行事!再者说了,宝玉如今还病着,你万事也该顾着宝玉,为他积福,别做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到头来,都报应到宝玉的头上!”
贾母素来瞧王夫人不上,只因王夫人并不是她看中的儿媳妇,当初她所瞧中的儿媳妇乃是如今的翰林院学士姚仕林的妹妹,如今康熙眼前的大红人张廷玉的原配夫人。只不过贾代善一心想着要与王家联姻,贾母作为妻子无法反对,所以只得瞧着王夫人进了门。不过自王夫人进门之后,她便没给过她一日好脸色。
因此虽然王夫人是宝玉的生母,贾母却没有什么爱屋及乌的心思,甚至认为宝玉这次出天花,完全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造的孽,所以才会生生连累了宝玉。
故而贾母虽然知道赵姨娘这话其实也不尽不实,但是还是站在了赵姨娘这边,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是永远不变的真理。所以王夫人只能咬牙忍下了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