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上流浪,身为女子,又是一身好皮囊,总归不太方便。于是扮成个小乞儿,心思细致,又有一身好毒术,一路漂泊,苦是苦了点,倒也算平安顺遂。
流浪的终点,是平安城。
因为有冥谷的照拂,平安城一向平安。
沐飞就在这里落了脚,开了个小小的医馆,每日上午看病,下午修炼。
平安医馆的大夫沐飞看完最后一个病号,上好板门,抬头望天,已经日过正午,琢磨着是该把诊金提高点呢,还是把治愈率降低点。这几天的病号实在是多了点儿。
沐飞一直有意控制自己的生意,一来不想占用太多时间,二来不想招人眼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真要赚钱,开一年的医馆都不如炼一枚高阶丹药来的快。
平平淡淡的生活在这个海滨小城里,捡贝壳看浪花,出了门会有街坊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偶尔还会有热心的病患带把自家产的新鲜蔬菜带给她。
沐飞遥望着夜空中闪亮的星,对父亲和应龙轻声说,“放心吧,我过的很好。”
她相信他们听得见,他们都会过的好好的。
九全公子,江湖盛名。
“世人皆道十全十美,梅兄自号九全,是差了那桩?”有人问。
“小弟剑道尚可,却不及轩辕翊风;炼器亦可,却不及墨继;阵法也算大师,却不及纪妃嫣;炼丹略有薄名,却不及桑靖远;驯兽亦有涉猎,却不如江玺。”梅君之斜了那人一眼,调侃道。“酒量虽然也有点,却从来都喝不过你老婆,就算论脸皮之厚也远不是庄兄你的对手。处处都差着一些,又如何不是九全。”
庄不平毫不在意他语中嘲讽,哈哈大笑,“别的不好说,炼丹医道,只怕如今无人与你争锋。”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又抱了两坛起身离去。这酒不错,要多拿点儿回家给媳妇儿喝。
梅君之眯眯眼,又去酒窖挑了两坛上好佳酿,这批佳酿来之不易,数量有限,本想拿去跟桑靖远换个药方。现在,只能去找纪妃嫣破阵玩了。
银白月光下,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男子站在巨大的玄鸟背上在海上疾驰。毫无停顿地,像一支银白的箭,射入大海,海水卸去一层层冲击力,梅君之落入一片美的动人心魄的曼莎珠华。
眼前景色突变,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海水带来的刺骨冰凉瞬间变成了焚身之痛。
梅君之向上跃起,头顶顿时如山峦般沉重;他的衣服、皮肤、头发烧的兹兹作响,全身上下剧烈的痛;梅君之此刻却不动如山,在烈焰中静静闭目沉思,如果仔细去感受,他一定会感受到,他马上就会融化在这烈焰之中。梅君之拔剑出鞘,挥剑。
一剑之后,火灭,风起。梅君之刚才因焚烧而致的伤已不在,烈火烧光的衣服也仍旧在,但他明白,那火可不是吓人用的,若不在一炷香之内破阵,便只能在那炙炎中飞灰烟灭。
风阵此刻飞沙走石,遮天蔽地。梅君之目不能视物,却仍不顾砂石入眼,强自撑开眼,搞得泪流满面,加之砂石划破头面,血水直淌,模样凄惨。梅君之狂风之下步履艰难,曲折前行,却绝不停歇,风更猛烈的刮来,梅君之抬脚之际须得把剑紧紧钉在地上,防止被这风阵卷上天空,却紧紧护着身后的酒坛。
风越来越大,却在梅君之跨出最后一步的时候,骤然停歇。
像是有一道墙隔住了后方的风,这里没有汹涌的气流,梅君之眼前终于出现一片清明,胸口却开始憋闷。
梅君之胸闷的快要炸开,是用风阵抽离了这里的空气么,他倒是可以敛息,可是一味敛息,无法破阵也是个麻烦。
梅君之尽力举起手中酒坛扬声喊道,“有好酒。”
阵破。清朗的女声响起“若是不好,还把你扔回阵中。”
梅君之看着眼前这个艳名远播,凶名更胜的女子,笑道“冥王阵法果然冠绝天下,梅某改日再来讨教。”
“还想破我的冥王阵。”纪妃嫣看着落在梅君之方才落脚之处的几方阵盘,冷笑。“幸亏你跑的快。两坛酒换一条命,梅家小子赚大了。”
梅君之暗自苦笑,下次还是在陆地上跟纪妃嫣斗吧,冥谷之内,仗着数万年的底蕴,那女人就是神。最后发出的几方阵盘,让他受了重伤。紧提着的一口气,在终于接触到陆地时,放松下来,昏了过去。
渔人把捡到的梅君之送到了沐飞的医馆,不是因为这里治病水平最好,只是因为沐大夫心情好的时候,会免费医治病患。
沐飞撇撇嘴,这些街坊,又送来个没人管的。呦!还是个修士!
沐大夫来了点兴致。终日看些头痛感冒不孕不举什么的,好无聊有么有。
梅君之的伤好的很快,暗自赞叹,难得偶尔受个重伤也能碰到个这么好的医生,真是命好啊。
梅君之扬扬眉毛“你救了我,要我怎么报答?以身相许怎么样?”
沐飞很快明白过来,自己都看不清他的修为,想必这人道行颇高,看出自己女扮男装也不奇怪,顺手调戏一二就更不奇怪了。
沐飞心中有了计较,认真的问,“聘礼可贵?”
梅君之将沐飞上下打量一番“在下不才,吃喝玩乐十项全能,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能卖多少,姑娘看着给吧。”
“我要个纨绔干什么,你可会采药?”给他治病虽然都是捡便宜常见的药材用,也耗去不少,正好是个修士,挖药想必比较效率。
梅君之就留在平安医馆,在医馆帮忙,或是在附近采药。梅君之暗想。纪妃嫣应该会在平安城出没,一出来,就揍她,出来混,一定要还的。没了冥谷阵法的庇护,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却不想想,冥谷的令他忌惮到不行的阵图,也是人家纪妃嫣自己刻的。
好不容易有个伙计指使,沐飞就把做饭的活儿也交了出去。
“你可以辟谷。”梅君之皱眉。
沐飞嘿嘿一笑,“你也看出来了,我是只能在凡人堆里混口饭吃的低阶修士。”
吃过梅君之做的饭后,沐飞做饭,梅君之帮厨。
梅君之知道沐飞为什么要吃饭了,正如他自己为什么要酿酒。数年之后,九全公子最引以自豪的,不是剑道、炼器、阵法、医术,而是一手厨艺,真正天下无敌,一点不差。
这日医馆打烊,梅君之搬起一块块门板封门,叹道“梅某一向自诩精于医道,以为自己在医道一途仅次于桑靖远,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也如此厉害,假以时日,没准会超过我。”
看着沐飞瞬间神情黯然。梅君之愕然,想起江湖上的传言,心里念头转过,恍然大悟。这看起来平静淡然的小姑娘,也是江湖沦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