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我俩不是初遇（十）
“既然是自愿的，那我就不去了！我那天没空。”雨帘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铺上爬。星期六和星期天学生点餐的人较多，今天中午她就送了二十几份，跑得浑身是汗，她想先在宿舍看一会书后，早点洗澡睡觉。
“不去，那多扫兴啊，可是全班的第一次集体活动。”一听说雨帘不去，宋眉满心不高兴，还特意把“全班”和“集体”这两个词说得重了些。
萧雨帘这个每天穿着一件破T恤在大学校园里乱晃的乡下穷丫头，仗着自己是今年的高考状元，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总在别人的面前装出一副冷漠淡然的样子。她不仅面容冷，说的话也暖不到哪里去。每一个字从她嘴里一吐出来，就会冻成冰粒子。
要说萧雨帘这样对待别人也就算了，就连她这个室友也视为空气一般，这让宋眉有点恼火。宋眉的父母很有能耐地经营着一家很有名气的服装公司，生活条件自然不错。被人捧惯了的宋眉，还受过在萧雨帘面前这样的冷遇。
宋眉对自己的家庭财力和能力有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再加上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被人娇宠的脾气，让她对把她一点也没有放在眼里的萧雨帘有种征服的欲望。有时她还真不明白，这个穷得每天只吃白菜豆芽，穿得还没有她家的抹布新，成天还为了十几块钱满校送外卖的女孩，每天活得却像图书馆前那一面被风扯得呼啦啦直响的旗帜一样，绷着好大的一股劲。
在得不到雨帘的回应后，宋眉抓住了一个吐出她心中闷气的机会，她的耐性和温和一下子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为什么不去？”
雨帘正舒服地靠着床头，手拿一本书在看。她的眼睛盯着书里的字，对宋眉态度的变化视而不见。
“你刚才不是说去不去自愿吗？”雨帘只是淡淡地反问宋眉，算是作了回答。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书。
清和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她见宋眉神情难看，连忙说道：“每个人去不去都有自己的理由，雨帘一个人不去又不影响什么。你这个大班长就不要这么劳心费神的了！”
萧雨帘对她的无视已经让宋眉上火，而清和对雨帘的维护让宋眉的愤愤不平之感又加深一层。这种感觉如同一个打气筒，让她心中那团气膨胀得越来越大。同时，她的忍耐力也达到了自己所能控制的极限，一团火“腾”的一下便从宋眉心中窜了出来。
“蒋清和，你们弄明白没有？这可是咱们上大学以来的第一次集体活动。难得大家刚从家里来，国庆节又都不回家，正是一个相聚的好机会。我们班的人，不管是谁，有多大的本领，都得有集体责任感。”
清和见宋眉说得激动，生怕她口不择言，胸中的火苗烧到个性顽强而敏感的雨帘。
“好了，宋眉，别说了！你这当班长的自己都在班上说好了，每个人去不去是自愿。自愿就代表着每个人有充分的自由，是吧？况且，班上可能还有其他人不去，你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去操这样的心吧。”
“自愿？集体活动哪还有自愿的说法？我这样说，不过就是顾着一些人的面子而已！不去？不就是没有钱吗？不就一两百块钱的事吗？现在这年头，就连在街上要饭的乞丐身上也会揣着几百块钱的。她没有，我帮她给就行了！别让她一个人扫了大家的兴！”
宋眉一说完，也不管她撂下的话是炸弹还是戳人的刀子，就气呼呼地坐在了自己的凳子上。
杨芹正好吃完晚饭从食堂回来，她虽然不知道宿舍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听到宋眉语无伦次的话，也吃惊地看着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的宋眉。
清和极度地生气，她想不到宋眉那两片修饰得如此精致的嘴唇里，吐出的不是珠玑而是羊屎蛋。
宋眉的话太损人，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怎么也收不回去了。清和狠狠地瞪了宋眉一眼，忙走到雨帘的床边，去拉她的手，“雨帘，我们宿舍钱的臭味太浓了，这臭味让人憋闷，也让人恶心！走，我们到操场上跑步去，省得听那些没教养的人胡说八道。”
说完，她又转身对宋眉，“宋眉，这次的活动我也不去了。实话给你说了吧！我家很穷，穷得真的连街上那些要饭的乞丐都比不上，去了会丢你这个大班长和富家小姐的面子！”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清和的话讽刺意味特浓，刚坐在板凳上，认为自己受了委屈而自顾自生气的宋眉一下子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对雨帘已经造成了伤害。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如果你没听懂，让我再给你复述一遍？”
“你！你们真是不可理喻！”
“你长这么大，见到的不可理喻的事只有这一件吗？”
宋眉还想回嘴，杨芹走过去，把宋眉按回了凳子上，“宋眉，你就不要再说了！”
听着清和和宋眉的争执，雨帘虽没有作声，可宋眉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了雨帘的心上。虽然每一锤都敲得她的心直疼，可她表面上却没作任何反应，连清和来拉她时她也一动不动。她只是静静地靠着床头，眼睛直盯着放在膝盖上的书，连眼睛都未尝眨一下。
其实，雨帘是不敢眨眼，她怕自己的眼皮一动，那早就充盈在眼眶的泪水会像水流一样从脸上冲刷下来。
从小到大，雨帘都没有为自己的贫穷而自卑过。生活再艰苦，她都没有失去过自信，也没有觉得自己的经济处境会成为她人生中的耻辱与阻碍。她曾倔强地认为，她生活条件的好差与旁人无关。不管她此时或者以后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她都会坚信一点：不管何时，她都不会为自己曾经所经历的而嗟叹和后悔，反而会因回忆起现在对生活做所出的努力而幸福和满足。
现在，宋眉的这一句话，让她第一次尝到了自尊被扼杀的痛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