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重重的倒在陆清离的面前,额头上溢出浓稠的鲜血时,陆清离颤抖跪在地上,跪在男人身边,身子颤抖成筛子,双手却死死的握着那根铁棍没有放开。
那些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刺痛了陆清离的眼睛,他大脑一片空白,很久都没有动作。
男人面朝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她看着从敞开一条缝的铁门里射进的阳光,从左边缓缓移到右边,才动了动身子,发麻的下半身如同千万细针在她的身体里随着血液游走在四肢百骸。
陆清离颤抖着膝行了几步,从男人的口袋里摸索出手机,男人的体温是热是冷,他还有没有气息,这些问题,陆清离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索,仿佛那高高扬起狠狠落下的铁棍,耗尽了她一生的心力。
陆清离只来得及拨出110三个数字,便昏倒在男人的身旁,耳边分明听到话筒里传出来接线员的询问声,却再也做不出任何回应,眼皮沉重的缓缓合上。
就这样吧。陆清离无奈的想。只是她唯一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小儿子,BOBO,他还那么小……
当沐文树看到满身鲜血,看不清还有身体的那一部分是完好的陆清离,整颗心像是被放进绞肉机里狠狠的绞着,碎成糜烂的饺子馅,他赤红着双目,双手紧握,便要去看那个劫持她的凶手。
男人已经气绝身亡,沐文树却还是不顾警察的推阻,冲过去将男人暴揍了一顿,若不是来人栏他,他真的会把男人揍得他的家人都认不出来。
“文树哥哥!”清欢在一群拉着沐文树的男人之外喊着,“我姐还在救护车上呢!你难道不陪在她身边么?她会害怕,她需要你片刻不离的守着她!”
沐文树如梦初醒,连忙拨开众人,冲上救护车。他想要去抱抱陆清离,可是陆清离到处是伤,他害怕哪怕一个轻轻的拥抱的力量,陆清离也承受不住。他去握陆清离的手,可是指腹触到的是一片浓稠的粘腻。他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把陆清离的手掌翻开,那无处不在的铁锈屑还有已然凝固成深褐色的血迹斑驳模糊。他松开陆清离的手,狠狠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无声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坠落在陆清离的手心。
他悔!他恨!为什么他不能早一点回来,为什么不片刻不离的陪在她的身边,为什么他要让她一个人去接BOBO回来!
“为什么!”沐文树泣不成声,反复的自我责问。他颤着手去擦掉在陆清离身上的泪水,生怕带着盐分的眼泪侵蚀着陆清离的伤口,怕陆清离会更痛。
救护车上的人看着这一幕,无不为之动容。
陆清离被快速的推进手术室,沐文树再次等在手术室外,看着手术室门上亮起的红色指示灯,回忆起陆清离早产的那一次,也是因为他离开了她,哪怕是那么几分钟,却足以让他后悔终生。
思及此,沐文树面上血色尽褪,他紧紧的握着拳头,修长的身体绷得笔直,站在手术室外,一动不动的盯着红色指示灯。
“文树哥哥,你坐下来等吧。姐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她转到病房,还需要你照顾呢……”清欢哽咽着劝说着沐文树,却忍不住回过身子扑进简阳的怀里,无声的抽泣。
清离,她还能活着出来么?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她看上去比那个男人伤重一百倍,一千倍。
当看到陆清离被人抬出来的时候,他甚至好久都不敢上前一步,怎么可能,那个伤成那样,浑身上下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完整肌肤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她鲜活可爱的姐姐!
清欢这般痛,沐文树比她千万倍的痛,只多不少。
席慕尧闻讯赶来时,向清欢询问陆清离情况如何时,沐文树突然转身,一拳砸向席慕尧,将席慕尧挥倒在地。而他自己因为心里太过压抑和自责,倒在席慕尧的身上,便再也站不起来。
沐文树翻身仰躺在地上,不停的回想着他跟陆清离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陆清离那么多次都能够逢凶化吉,就连生BOBO那次也能够转危为安,这次也一定可以!
沐文树紧紧闭上眼睛,这样安慰自己。
席慕尧突然受了这带着滔天怒气的一拳,口腔内壁出血,连鼻孔里也流出两道鲜血。
他翻身跪在地上,正准备打回去,却被清欢冲上来死死的拦住。陆清欢泣不成声的控诉道:“不准你打他!我姐若是知道,会心疼的!她还没醒过来!你就这样对待她心爱的男人!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当初你出轨找小三,如果不是你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姐怎么会过的这么坎坷难过!如果不是你,她会有个幸福的家庭,一心教育BOBO成人,做一个最幸福的贤妻良母!”
清欢抹了一把眼泪,“既然你不能给她幸福,你当初就不该来招惹我姐姐!你根本就不应该娶她,你已经毁了她曾经的幸福,如今,你还想重蹈覆辙,再让她陷入那一场场纠纷,再让她经历那一场场噩梦般的循回么?”
席慕尧瞬间面如死灰,清欢每说一句话,他便像燃尽的灰烬,黯淡一寸。整颗心都是冰凉,他低声说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他话里的无奈像是深潭一般寒凉,所有人都深深的感知他的心灰意冷和无尽的愧疚。
清欢突然就松开了手,脸上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落,她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说些什么。这场错综复杂的爱情里,她从来都是局外人。仨人的纠缠,又岂是她一个局外人能够判定对错的……
到底谁爱,谁不爱?自古两难全,终究要有人受伤,有人成为爱情里的无情的炮灰。
杨凡得到消息,风风火火的赶来,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清脆的高频。
“清离呢?她还在手术室里?她怎么样了?这两个人怎么倒在地上,你们两个干嘛呢?”杨凡噼里啪啦甩出一连串的问题,跟爆竹一样,炸了个干脆。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人,将蹲在席慕尧旁边的陆清欢拉起来坐在长椅上,“咱们在这儿等你姐姐出来,她一定会出来的。”
她如此笃定,眼中闪烁着坚毅坚定的光芒。陆清欢用力的点头,紧紧握着简阳的手,再不开口,安安静静的等着手术室的门打开,她的好姐姐被平平安安的推出来。
手术进行了多久,沐文树就在地上躺了多久,席慕尧就在地上跪了多久。寒意从冰冷的地面直窜入体内,两人也不管不顾。
“灯灭了!”杨凡眼尖,率先站起来,迎到门口。陆清欢紧跟在其后,连席慕尧也站了起来,沐文树动了动手指,却无力的松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是不想起来,只是那种巨大的压力压着他,他如今听到清离即将被推出来,身子却软的太不起来,有心无力、
简阳过来,将他拽起身来,扶着他的身体,静静的等待陆清离的病床被退出来。
陆清离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所有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干净,包扎好。额头上白色的绷带格外显眼。
“清离,清离!”“姐,我们都在,你听到了么?我们会一直守护着你,你赶快好起来!”杨凡和清欢挤在病房旁边,紧张的说着话。
席慕尧沉默着站在一边,安静的注视着陆清离,满心愧疚。
等到病床被推到沐文树的面前,他侧过身抓住病床的边缘,便再也没有松开。一路跟随着护士医生将病床推进病房里。
“患者的一切生命体征已经趋于稳定,表面的伤口看着严重,并未伤到根本。三天未进食,所以病人的身体很虚,腹部和脑部受到重创,脑部表皮受损,再加上受到刺激,极大的可能会失去记忆。你们,做好病人失忆的准备。”
杨凡忿忿看了一眼席慕尧,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扯出这么一堆事情!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就该滚得越远越好!”
席慕尧置若罔闻,只呆呆的站在陆清离的床尾,深深的凝视着陆清离的脸,半晌,沉默着离开了病房。
他来看看陆清离,如今人看到了,他何必再等人来轰他走。
席慕尧步履虚浮的走出医院,坐进车里。看到陆清离那副不知生死的模样,席慕尧心里的愧疚像个巨大的黑洞,将他吞没的,一点不剩。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让陆清离变成这样!难道他的存在,对于陆清离来说,只是一场又一场遭受不完的灾难?
一向自信到甚至自负的席慕尧开始动摇,开始怀疑自己对陆清离的意义。
黑夜张开它巨大的黑幕,将一切灯红酒绿,光怪陆离收至麾下。
陆景豪来到广州,原本清离想让他住在许老太的家里,两人也好有个照应。偏偏陆景豪认为这种寄人篱下是件屈辱的事情,不肯住到许老太家,而是在那附近买了一套房子。
广州的气候不似北京干燥,对心脏也有好处。陆景豪每日看书读报,闲暇时下去,在社区里遛弯赏景,倒也遍体舒畅,怡然自得。
许老太每日过来三次,来送三餐,或者干脆直接买了菜,在陆景豪的厨房里做饭。许老太热情,对人友善,就算陆景豪对她有些爱答不理,也毫不在意,乐呵呵的收拾屋子,买菜煮饭。两个老人都也算其乐融融,相安无事。
陆景豪虽年迈,但是作息时间还保持着原先工作的习惯。他总是习惯性的在看过新闻、报纸之后,再去洗漱睡觉。
他从浴室里走出来,穿着棉质睡袍,擦着头发,正准备回房间,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急促的敲门声和门铃声。陆景豪微微不悦,这敲门声跟催命符似的,震得人心里直发慌。
到底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敲门?陆景豪将毛巾摔在沙发背上,心里恼怒,但是却偏偏放慢步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许老太,她满面急容,伸出来敲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陆景豪瞥了她一眼,许老太还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就这么大半夜的跑来敲门,他没好气的松开门把手,径自进屋。“这么晚了,有事不能明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