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溪澈被点了穴,但至少哑穴并未被点,他纵是再焦急,也只能逞口舌之快,“你们这么多大男人对付几个女人,有没有羞耻心?”
“羞耻心?要来做什么?”南宫邪邪地笑了几声,教主说过,这些多余的东西,能丢就丢,不能丢,他也会强迫他们丢掉的。确实,那些多累赘啊,他最敬佩的教主说的话,可句句都是真理呢。
“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啊?”
“呵,殿下以为呢?”
水溪澈气极,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听进他的话,“你们到底为何要娶漓儿性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谁?”
“呵呵,在下告诉殿下,殿下便会信?”
慕漓蹙眉,她可从来不知道琴儿的得力助手南宫,还是个这么吊儿郎当这么邪的人啊,最重要的是,居然还这般啰嗦,下手不免又重了几分,她可没教过属下话这么多。
南宫面上虽是毫不在意吊儿郎当,心内却很是震惊,他是听说过太子侧妃的武艺深不可测,却从不知竟这般厉害,赤手空拳跟他以及他这么多兄弟打居然还让他们略微处于下风,这等武艺怕是离他们教主的修为都不远了。
一盏茶过去了,慕漓一直都是以稍赢的功力压制着他们,他们强,她强,他们弱,她也弱,弄得无殇教的属下们各个愤恨不已,他们觉得那个女人分明就是耍着他们玩,纷纷欲杀之而后快。可是,一来他们教主吩咐过这只是演戏,二来他们也不确定是否有胜算,只得默默在心里生气。
慕漓可是玩累了,她除了那些正经事之外,其他时间可是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能站就不走的主儿,于是她“传音入密”给南宫。
南宫险些站不稳,眸里闪着震惊。
因为,慕漓说的是:我玩儿累了。
南宫简直欲哭无泪啊,这还是女人么,他们这么拼死拼活地应战,她却说成玩儿?不过,戏还得照做,他们教主吩咐过配合那个女人的,他可不敢怠慢,搞不好教主正在某处盯着他们呢,于是郑重地一点头,作势向慕漓击去全力的一掌。
慕漓也做好吞下假死药并接受那一掌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陡变突生。
不知何处又飞出一群黑衣人,瞬间加入战斗,没多久便把梦羽诗诗制服了。而为首的,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慕漓击出一掌。
慕漓本就打算要结实地挨南宫一掌的,就没做防御,这下却突然飞出一高手用十成功力朝她出掌,根本没来得及反击,便生生挨了一掌。而南宫的掌也已发出,根本来不及收回。
本来挨这么两掌并无甚大碍,却不想,因为黑衣人的那掌,导致慕漓向右后方滑出好几步,直接滑到了悬崖边。结果就是,中了两掌的慕漓,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往崖间落下。
掉下的瞬间,慕漓迅速摸出怀里她淬了毒的银针,直至射向离她最近的几人。慕漓暗叹可惜了,这些银针都是宝贝,上头的毒更是宝贝,不轻易用的,便宜那几个人了。
慕漓脑里忽的闪过水溪镜担忧的面容,( ̄_ ̄|||)还真被他说准了。
慕漓被震出的一瞬,水溪澈突地爆发,冲了刚刚一直没能冲出的穴,猛地吐了口血,大喊一声“漓儿”,急急飞奔出来,却因冲穴受了过重的伤而跌在地上,是了,慕漓点的穴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冲破的。
梦羽似是有些绝望般闭上双眼,也不挣扎了,任由那些制服了她的人狠狠压制着她,眼角有泪滴滑下,淡淡地呢喃:“主子,你怎可丢下属下们?”
诗诗却发疯似的乱甩自己的手臂和腿,双眼早已模糊,歇斯底里地喊着:“不要,主子,不要!”
南宫霎时如雷击般,直盯着诗诗,他终于想起这个似曾相识的人是谁了,是他们话最多最天真烂漫却有一身好医术的五护法。她喊太子侧妃“主子”,那么……不,不会的,她一定不是教主,不可能的。可是,他们的五护法虽年少却心高气傲只服教主的……南宫一声长啸,“啊……”原来那些熟悉感不是错觉,原来他一直爱着的人不是男人而是女子,是啊,即便一直知道他是男子,他依旧爱上了,他有多少次幻想着她若是女子该多好,而如今,终于知道了,却为何,她已不在了,而这一切还和他脱不了关系。不,不,教主一定没死,他要去发动全教的人去找。
南宫掩下眸里的感伤,倏地回身冲向诗诗,三下五除二把制着诗诗的人干掉,一把拽过发疯的诗诗,对自己那二十九个兄弟招手示意撤退,然后率先离开了。
而那一批后来的黑衣人,看着要杀的人已经落崖,偏又是这祁山的悬崖,绝无生还的可能了,于是一掌打晕了梦羽,也纷纷撤退。
霎时,原本喧闹的山顶,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水溪澈有些哽咽的声音,一直呢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那一车车的女人,也都识相地捂着嘴不出声,尽量减少存在感,免得惹祸上身。
水溪镜终是放心不下,压着心慌的感觉,策马奔向祁山,然他到达的时候,却只看到一车车噤若寒蝉的弟妹、趴在崖边抽噎的弟弟以及倒在一旁不省人事的梦羽还有几具黑衣尸体。
水溪镜的心里如有匕首缓缓划过,一点点撕裂,他猛地冲向水溪澈,一把拽起,“漓漓呢?”
“漓儿她,死了……不,不,没有,漓儿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皇兄,皇兄,漓儿她下去玩儿去了,对,她一定是下去玩儿了,对,漓儿怎么会死呢,可是她中了一掌,不,不,不会死,不会死……”
水溪镜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把水溪澈扔到地上,颤抖地蹲在崖边,两行清泪滑下,嘴角却扬起苦涩的绝望的笑,“漓漓,你就算是不想当我的妃,也不要用这样的方式逃离啊,我又没说一定要你答应。你这样,即便我做了皇帝,又有何用呢?漓漓,你可知,没了你的镜,会死的。呵呵,看我都忘了,漓漓怎么会知道呢?就算知道,漓漓也一定会说,‘那与我何干’,你看,你这么绝情,我却偏偏爱得那么深情。漓漓,崖底下一定很冷很恐怖吧,别怕,镜去陪你,你等我……”
水溪镜平静地安然地说完,缓缓起身,张开双臂,向前慢慢倒下……
“不要,镜。”
“寒,你也来啦。”水溪镜被寒抱着腰身滚到了离崖有三四米的距离,眼神空洞,却死死盯着崖边,嘴角挂着笑,话却是对着急急赶来风尘仆仆的寒说的。
“你疯了吗?”
“寒,漓漓一个人肯定会怕的,她虽然很厉害,可是她是女孩子啊,她还只有十四岁。”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就别拦我。”水溪镜猛地挣开寒的束缚,却见寒突地吐了好几口血,重重摔在了地上,“寒,你怎么回事?”
“没事,只是好不容易逃出来想来通知漓儿,却终是没赶上。”寒眼神里满是忧郁,躺在地上直直望着天空。
“逃…出来?”
“是啊,不小心听到他们的计划,不小心被发现了,又不小心被抓住了。呵呵,我真是无用之极!”柳若寒说着,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说你…那你知道是谁是么?”这次问话的是水溪澈,他已经从再次见到寒的震惊中缓过来了,听闻寒的话,急急奔来出声询问。
寒侧首眼神凌厉地望着眼前的水溪澈,“是,我当然知道,你以为还有谁,哈哈,当然是你最尊敬的父皇以及你贤良淑德的太子妃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心?!”
“不可能的,父皇不是这样的人,茜茜也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水溪澈急急否定,他坚信他的父皇和太子妃不是这样的人,父皇虽然曾经说过要杀漓儿,但肯定不会真的动手的。
水溪镜却不然,眼里闪着阴狠,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他居然真的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下手了,我以为碍着莫然山庄的名声他至少会想些隐蔽的方法对漓漓下手的,他居然……”
“皇兄,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当然是说你最敬爱的父皇啊。”
“皇兄,你不要因为漓儿的事受打击了,他也是你的父皇啊。”水溪澈满眼不可置信。
寒也带着几分震惊几分怀疑看着镜。
“父皇?对,曾经我是叫他父皇,可是他配么?”
“皇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哈哈,他手上染了多少我兄弟还有**女人的鲜血呢?也只有你这个从小被他保护在羽翼下的白痴才会傻傻地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什…什么?”
“哈,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不管是亲自动手还是借刀杀人,我都知道,要不是我一直是个风流昏庸对你皇位没有影响的皇子,他又岂会放过我?”
“不会的,皇兄你一定是误会父皇了……”
“都不重要了,他以为漓儿不知道他要杀她么?他杀了漓儿的同时,也等于让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了,漓儿为他特制的‘噬’可是无药可解的呢,还有三个月,他便会受尽折磨而死。水连律,你欠漓儿和尹叔叔的,逃不了的。”一向温润如玉的寒,此刻嘴角也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眼里若隐若现的狠戾。
“寒,你说漓儿给父皇下了毒?”水溪澈一急,猛地吐了口血,但还是急急问出了口。
“是。”
“受尽折磨而死?”
“是,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却一定要受尽折磨才能死去,怎样,心疼了?愤恨了?呵呵,漓儿已经从宽处理了呢,对尹叔叔动手,漓儿却还让他能再活三个月。”
“什么叫对尹叔叔动手?”水溪镜才不管那个老家伙会怎样,但尹叔叔……
“呵,你们不知道么?那日你们诬赖莫然山庄施的粥里有毒,水连律趁人不注意也给尹叔叔下了毒,若不是漓儿医术非常人能及,尹叔叔早就无力回天了。难道你没发现你在莫然山庄那段时间,尹叔叔都很少出门么?就算是出门,也总是早早回去。那是因为,虽然命救回来了,尹叔叔的身体却还是极其虚弱,只能静养,一开始连床都下不了,后来渐渐开始能外出一两个时辰,即便是现在,在外待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五个时辰,哼,他赔得起么?”
“难怪那日尹叔叔孤身出现时漓漓反倒更不悦了,难怪那****说尹叔叔都那么大的人了怎还需人照顾漓漓会那么决绝地赶我出庄,原来,原来,哈哈……”
“皇兄……”
“别叫我皇兄,我宁可不是皇子,身为漓漓仇人的儿子,我还有何脸面说爱她?”
“可是皇兄,她下毒害我们的父皇。”
“那又如何,那个老家伙的生死与我何干?我跟他的父子之情早在知道我还有个根本还未被世人知道就被害死的哥哥的时候就已经断干净了,而在几个月前花满楼他安排杀手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他完全断绝关系了,再不称呼他为父皇。”
“皇兄,你怎可如此?还有什么哥哥?你明明是长子。”
“水溪澈,本王劝你最好还是乖乖交出太子之位,然后带着你心爱的茜茜做个逍遥王爷,不然休怪本王对你也不客气。尤其是木茜茜,本王现在不动她,是因为本王相信漓漓不会就这样被害死,本王等着漓漓亲自处决她。本王劝你最好看着她点,她若是再有些出格的作为,休怪本王无情!”水溪镜一改往日的邪魅慵懒,缓缓笔直地站立,睥睨着水溪澈,王者之气尽现,让人无法抗拒。
“皇兄是要连我也一起废了?”
“非也,本王说过,只要你交出太子之位好好做你的逍遥王爷便罢。”
“若本宫不肯呢?”水溪澈也迎风而立,眼里的霸气亦是不可小觑。
“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漓漓和老家伙之间,你选了老家伙是么?”水溪镜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邪魅的笑,然眼里的寒光却更盛。
“她不该毒害父皇的。”
“是他毒害尹叔叔在先,杀害漓漓在后。”
“不,不是的,皇兄,我,我也爱她,可是为什么她会和我最敬爱的父皇演变成这般模样?”水溪澈顿时挫败地颓然地坐在地上,眼里满是受伤和不解。
“漓漓从不主动犯人。”
“罢了,皇兄,我不会过问你和父皇之间的事了,就当是,我偿还漓儿的好了。还有,皇兄,我对皇位并无兴趣,你一直知道的。至于茜茜,她既然已嫁了我,便是我的人了,皇兄若动她,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水溪澈象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眼神空洞地往山下走去,没有坐马车亦没有骑马,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今天的震撼太大了,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和正妃居然会……
水溪镜颔首,“这样自是最好,你无兴趣,有人可一心要把你往那位置上推,你最好记住今日所说,否则本王不会顾念旧情。”
水溪澈并未回话,只是步履蹒跚地前行着。
那群女人坐在马车里不紧不慢地跟在水溪澈身后,自始至终都没人敢开口。
“镜,对付水连律并不需你动手,他的死法,漓儿已经定下了,你不要插手。至于究竟怎么个生不如死法我是不知,但能让漓儿用这四个字形容,定不会轻松。”
“好,只要是漓儿要的,哪怕覆了天下,我也定会做到。只是,这没了她的天下,又有何意义?”
“镜,我不信漓儿会这么死去,我去调集全庄的人到崖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寒的眼里闪现着不甘和倔强,他的漓儿那么强,又怎会死得这般容易?
“嗯,我也派人去找。”
“你还是留着你的势力在朝中斡旋吧,有消息我一定会立刻通知你的。”
水溪镜眼里再不复刚刚与水溪澈对峙时的漠然和咄咄逼人,渐渐染上感伤,“好。”
两个大男人都没再开口。
寒把漓儿曾给的召唤紫淙门一小批人的信号弹拿出来一发,不消片刻便有三人从天而降,跪在寒的面前,“寒少。”
慕漓并没有让寒参与紫淙门的任何事,但还是给了寒几个紫淙门的人供他差遣,也供他联系紫淙门的人。
“嗯,把梦羽带回去,然后……”寒大致地交代了一些事情,但说得有些含糊,毕竟慕漓是紫淙门门主的身份不便暴露。
三位属下领命而去,寒再次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心内一片悲凉。他也想追她而去,他也想亲自下崖找她,可是这样她的莫然山庄怎么办,尹叔叔怎么办?比起他的爱,他还有更多的事情不能丢下,就算是为了漓儿,他也不能丢下。
寒似突然醒悟般,转首,“诗诗呢?”
“不知,我来的时候便没看见她了。”
“莫不是随漓儿而去了?”
“或许。”
看着西斜的日头,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转身上马,往月满楼奔去。
今日,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