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偷师”学艺成了慕漓又一艰苦的学习过程。也不知究竟是因为她的过目不忘,还是这具身体实在奇特,总之,慕漓特别事半功倍地把爹爹“借”来的一本本秘籍给啃完了。
而小念,也真的不再执着于练武。每日拿着各式的毛笔,写写画画,纸上全是慕漓,练功的,弹琴的,休息的,做饭的,打猎的……每一张,都被他珍藏在自己的床头。
慕漓原以为,这些传说中的秘籍总能拖延些时间的,却不想,再怎么拖,也不过半年时间,早已倒背如流了。
慕漓略带反感地扶额,罢了,她尹慕漓从不是胆小逃避之人。
两年了。断情谷(尹萧起的名字,因为这里,是他最爱的妻子丧命的地方。),再见了。
走的时候,慕漓无波的琥珀色眼眸,不期然闪过一丝连慕漓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不舍。但慕漓却清楚,也许,再不会回来了。她知道,就算撇去那个妖孽女人说的使命不说,就算她自己再低调,自己,注定这一生不会平凡。穿越,从来都能凭空创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不是么?
然后,慕漓换上冷漠,吞下改变眸色的药,毕竟,琥珀色的眸子,终究太显眼,然后,再缓缓给自己吞下一颗形状奇异的药丸,喉头滑动,脖颈处便多了一块突出,俨然象是男性的喉结,配上慕漓一袭纯白色锦袍,漆黑的头发上半部分在头顶梳着划一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再插了一枚白玉簪子,下半部分任其随风飘散,手上握着她自制的玉骨扇(一面是小念画的谷内风景,另一面题了小念亲自作的诗),大气而唯美,优雅而尊贵,怎么看都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青翠的山林间,一大二小三位美男悠然走着,俨然就是看似只有三十来岁实际四十岁的尹萧、时年十二的尹慕漓,以及慕漓的跟屁虫效仿者,时年九岁的尹慕念。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紫淙门。
走了许久,眼见着太阳已经渐渐西下,他们却仍是在山林间,看来,今日他们要露宿山野了。对于这个结果,慕漓并没有不满,她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住房子里还是房子外,于她并无太大差别。
只是,小念却不是慕漓这么想的。他从小是紫淙门的少爷,只是在娘去世以后才搬去断情谷居住的,无论是在紫淙门还是在断情谷,他都未曾尝试过睡在没有床的地方。
小念哭丧着脸,但见自己的姐姐一脸淡然,便也只好默不作声地忍下。
但小念的忍耐显然没有支持多久,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念算是有切身体会了。
眼前跳出的几个贼眉鼠眼的人,让小念强忍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眼睛也渐渐湿润了。
慕漓早已飞身上树,此刻支着脑袋,冷冷地看着树下的一切。
而尹萧已经去附近拾柴火去了,所以在那群所谓的山贼眼里,他们面前只不过是一个走丢了的小孩而已,而这小孩身上的穿着,显示着这个小孩非富即贵,尤其是那跟女人有得一比的惹人怜爱的脸蛋,更让他们心生歹念。
突然开闸的委屈,以及眼前人猥琐的表情,让小念忘了自己其实是会武的,原本想哭的小人儿,此刻只是怔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那几人见眼前的小孩儿被自己吓愣了,更是肆无忌惮地靠近小念,迫不及待地抚摸着小念的脸,更有甚者抚摸起了小念的身体……
小念终于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姐…哥哥救命,爹爹救命,哇……”
几人见小念哭了,丝毫没有同情之意,反而更放肆地动着手,“啧啧,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若是个女娃儿,还真想直接带回寨子里藏起来啊。”
“哈哈,是啊,大哥,不过虽是男娃,就凭这脸,卖去做小倌,咱也能赚不小的一笔钱吧。”
“啧啧,这小脸蛋儿,真是比我家那婆娘还要嫩……”
树上看戏的慕漓眉间略微聚起了一座小山,被细碎的刘海遮住,看不真切。
只是她眼里的冷意,却从未这般强盛过。
小念……
慕漓的记忆因着眼前的画面有些飘远,那些记忆,那么清晰,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便是从那时,知道什么叫红颜祸水。
也因此,她并不在意是否有好的容貌,甚至,有些厌恶自己出色的容貌。
记忆里清晰地记录着当初那些所谓的黑社会是怎么欺负她和哥哥的,他们说的包养,年仅五岁的她不懂,但她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词。
五岁的她和十三岁的哥哥根本就没什么反抗能力,只能任由他们拳打脚踢,任由他们说着各种污秽的词语,而她那傻傻的哥哥,不管自己的痛,却是拼命把她护在怀里。
慕漓清晰地记得,哥哥在他们走后,还那么虚弱地温柔地笑着,说:“小漓,别怕,哥哥在。”她更是清晰地记得,那句话那么美,可哥哥倒下的弧度却那么殇。
五岁的慕漓,没有眼泪,而事实上,她也从来没有流过眼泪。
慕漓的嘴角缓缓勾起。
是的,她笑了,生平第一次,也是到目前为止最后一次,也是她一直逼自己忘却的笑,看着倒下的哥哥,笑得很绝望。她笑着,默然而立,等哥哥醒来。
而哥哥,终于不负她的期望醒了,却哭了。
对,哭了。
面对流氓的调戏、拳打脚踢以及凌辱都没有流泪的哥哥,看见她的笑之后,居然,哭了。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排斥笑。那是她第一次笑,却换来哭泣的哥哥。
大概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厌恶别人的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