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水溪镜建的这个地下暗室离宫墙很近,所以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出了皇宫。
宫墙外,画儿早已备好了马车。
将假死状态的水溪镜搬上马车之后,冰戴上慕漓递来的人皮面具,变换了自己的身形,换上了水溪镜的外衫,一跃回了宫墙内。
其实让不苟言笑的冰去模仿水溪镜是极难的,不过好在,大臣和下人面前的水溪镜,大多时候都是极严肃的,只有水溪澈那个闲散王爷,只要能瞒过他,便基本没什么难度了。
回到莫然山庄的时候,慕漓意外地发现她爹和小念二人早已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被牡蛎严令必须与尹萧寸步不离的夏柯,以及山庄的管家柳若寒。
触及自家女儿不悦的眼神,尹萧不自在地微咳,“小漓,爹这不是想看看小镜的情况么,而且,你看,爹可是乖乖坐轮椅出来的,而且夏神医也在啊。”
对于这次的事,尹萧自是知晓的,他的女儿问他要寒玉和白玉簪的时候,他就已经一一问清了,他很欣慰,自家女儿此番顾及了小镜的性命,不再是视人命如草芥了。
“小念,把爹推回去。”
小念微微苦了脸,“哦,好吧。”
一旁悠闲自在的夏柯正要转身跟上那对父子,却忽的触及自己克星冰冷的双眼,“啊啊啊,女娃娃你什么时候到我面前的,你想吓死老头我啊。”
“寒你回来,马车上那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就交给这个老头了。”
轮椅上的尹萧轻笑,真是不知这个传说中的夏神医对小漓做过什么,让小漓这样百般刁难,不过,看见自家女儿这样人性化的样子,尹萧心里别提有多欣慰了,所以,夏神医,你自求多福吧。
夏柯万分郁闷地回身向马车走去。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会碰上这样一个魔鬼啊,偏偏自己还技不如人,又因为他婉妹还惦念着儿子而不愿意走,他就是想逃走都有心无力啊。
夏柯拉开马车帘子,看向马车内的人的时候,有些被吓到,“哎呀女娃娃这小子不是死了么?还要抬进庄?”
慕漓却是头也不回地往庄内走去。
寒微哂,走了回去,“夏叔叔,他不是死了,只是吃了漓儿的药暂时处于假死状态而已,虽然这段时间内与真死去无异,不过他七日之后便会醒过来。”
“什么?这世上还有这等药?”
“嗯,是漓儿研制的。”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下次我也去研制些更好的药,让女娃娃做我手下败将。”
寒无奈地轻笑,这夏叔叔怎的好像比尹叔叔还要小孩子气呢?
慕漓每日都会定时去趟皇宫批奏折,剩下的时间便是在紫淙门的实验室内研制那种能让自己身上毒性暂时消失的药。
夏柯愈发忙起来,因为他的病人数量再一次得到了提升,从原先的两个变成现在的三个,虽然最后加进来的这个只需要每日替他洗一次药浴,药浴所需的药材都是慕漓已经调配好的,可就是这洗药浴却更显难度,那个人现在根本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啊,给一个死人洗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真是不可名状啊,尤其这夏大神医对尸体是有着与生俱来的莫名的恐惧的,这样一来,每次给水溪镜洗药浴便成了他最深的噩梦。
尹萧倒是一眼就看出那个夏神医的难处,便每次都主动请缨随他前往,只是尹萧却不能帮他,他自己都是坐轮椅之人,每日被自己女儿限定了站立的时间,他可不想浪费在这浴室之中啊,所以,只能委屈夏大神医了,他会在精神上大大地支持着神医的。
小念倒是自告奋勇要去照顾他的溪镜哥哥,夏柯大喜过望,不禁觉得既然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弟弟,为什么还会有尹慕漓那样的恶魔存在。直到……
小念几次三番秉着助人为乐的良好操守将溪镜哥哥从床上搬下来,往浴室方向拖去,因为无法忽视的严重的身高体重差别,小念的这个动作做得尤为惊心动魄。
夏柯方觉得欲哭无泪啊,这是帮忙么?这真的是帮忙么?这难道不是成心折磨自己么?!这样拖几次,那小子醒过来也要半生不遂了啊!到时候尹慕漓那个恶魔肯定会折磨死自己的啊!他真是瞎眼了才会觉得尹慕漓的父亲和弟弟是好人。这分明就是一家子的恶魔啊!
寒倒是出于真心想要帮忙,奈何…寒看了看自己手上一日比一日多的公务,只能同情地望了一眼他的夏叔叔,再同情地看看自己,有些苦涩却又带些甜蜜地处理起公务来。
实验室里的慕漓却是有些一筹莫展,小曼已经明确表示这世上仅有一株血莲,所以这血莲是用一点少一点,而且在这种比例完全不知的情况下,调配的时候尤显焦灼。
慕漓本不是纠结的人,居然暂时调配不出,那么就先缓一阵子,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于是慕漓转而上了大街。
夏柯自是不知慕漓并没在紫淙门配药而是出去闲晃了,若是得知,怕是又要怨声载道了,当然,他的怨言,只能在肚子里。
其实慕漓并没有什么好去处,她是个没什么理想也没有欲望的人,能去的地方不过是自己的店铺罢了,更何况她今日是真真正正的孤身一人,所以戴了耳塞的慕漓对着大街上的人潮狠狠拧了拧眉,径直向月满楼走去。
“是你。”
方踏上楼梯的慕漓,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人挡住了去路。慕漓蹙眉,看着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莫然山庄外被梦羽救下的金国太子金桀楠,不过,似乎他在外的化名是路楠。慕漓有些不解,她今日分明是易了容的,他对她竟有这么熟悉?
想到这里,慕漓便不觉愈发冷冽,来水国寻求帮助的人对自己熟悉,还真是个不好的事情。
慕漓不理会他,径自往楼上走去。
金桀楠立刻转身跟在慕漓身后,“你不记得我了么?”
直到慕漓进了隐凤阁,金桀楠才被门口的小厮挡在了外头。
金桀楠不免有些焦急,他等了多日,才等得尹慕漓孤身来这月满楼,他必须抓紧时间,他们金国已经等不下去了。
“尹慕漓,你希望你还活着的消息人尽皆知么?”
慕漓默,他果然是调查过自己的,而且竟就这么被调查到了,真是有意思。端着杯盏的慕漓微微挑眉,转过头看着金桀楠,“威胁?”
“不是,只是交易。”
慕漓优雅地呷了一口茶,“无所谓。”
金桀楠却万分讶异,他以为这是她唯一的死穴,她却说无所谓?
齐叔姗姗来迟,看到被拦在门口的人有些不解,“路公子?你站在这里作甚?”
金桀楠闻言微笑,“原是掌柜的,只是方才碰巧遇见熟人,所以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齐叔更不解了,“路公子为何不进去?”
慕漓蹙眉,“齐叔不觉得管得过宽了么?”
齐叔顿时冷汗涔涔,“这……路公子是梦羽小姐领来的人,还请诗诗小姐疗过伤,对月满楼也是知根知底的,属下原以为是主子授意的……”
慕漓冷冷回眸,“所以就什么都说了?把他当少爷伺候着?”
“属下该死。”齐叔忙不迭跪下。他一直以为这也是被主子救下的人,虽然不解主子近日怎的救的人愈发多起来,但毕竟主子的事不是自己能过问的,他也就没敢细问梦羽小姐,却不想竟是会错了意。
慕漓轻哼,“老规矩,你们都退下,路公子。”慕漓冰冷的视线定在他身上,“请进吧。”
金桀楠笑着,“那就多谢尹姑娘了。”
慕漓蹙着眉,有些不悦,她不知这次的乌龙是他故意引导成这样的,还是当着只是个意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寻求的帮助,是紫淙门,亦或者,紫淙门只是其中之一。
金桀楠倒是镇定自若,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尹姑娘,其实我无意冒犯。”
慕漓挑眉,“我记得我当时见死不救,按说路公子该心存怨恨。”
“听说尹姑娘不会有情绪。”
慕漓挑眉。
“既然没有情绪,那见死不救也是人之常情,路某绝不会记恨。”
齐叔迅速上了菜,然后幽幽逃走。主子的眼神,太冷。
慕漓本不是喜欢讲话的人,对着这样一个显然对自己别有用心的人,慕漓更是不想多加交谈,于是便只顾开始吃饭。
金桀楠也不客气地开始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赞叹,“这月满楼的菜,不管吃多少次都是那么美味无双。”
慕漓不说话,却不代表有人也不说话。于是,整个吃饭过程中,便只有金桀楠时不时地叽叽喳喳。
“尹姑娘原来喜欢吃这个呀?”
“咦,尹姑娘不爱吃鱼么?刚好路某非常喜爱呢。”
“诶,尹姑娘你笑一笑嘛。”
“尹姑娘这人皮面具做得真不错,不过还是没尹姑娘的原貌好看。”
“尹姑娘,不如路某教你识别情绪吧。”
慕漓动作微顿,当初哥哥也是说,“小漓没有情绪,那就哥哥来教你。”然后便总是将各种情绪会有的感受形容给她。到了这里之后,却只会听到‘我做你的心’之类的话,这还是除了哥哥之外的第一个人,对自己说要教自己情绪,却不想竟是对自己有所企图的人。
寻求帮助,还是取而代之呢?
他的帮手,又有谁呢?
慕漓转过头透过窗子看向路上的人潮,看着他们喜怒哀乐,只是微微敛眸,“不需要。”
金桀楠怔住,“尹姑娘不想有情绪么?”
慕漓起身,径自向外走去,“一点也不。”
金桀楠脸上一闪而过的怨愤,然后瞬间转化成明媚的笑脸,转身跟上慕漓,“尹姑娘你等等路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