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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番外(6)

短暂的秋天过后,就是冬天了。距离去年的梅花林里中的赛诗会已经快要一年的时间了。

这一天干冷的天空飘起了朵朵雪花,风清在片片的飞雪中饮酒舞剑,好不惬意。某女子因为怕冷,这一会儿还在睡着懒觉。整个园子在雪花的笼罩下格外的美丽。像一个不忍尘世的仙境一般。

一个小厮小跑着来报说:“主人,门外有个老人求见。”

风清拿起酒壶,浇在宝剑锋利的刃上,一串剑花过后,酒香夹杂在雪白的飞雪中,别有一番味道,他漫不经心地对那小厮说:“今日不见客,让他回去吧。”

小厮正为难的时候,醉神医已经自顾自地走了过来,笑着说:“你这小子真是没良心,连我也敢关在门外。”

风清见到来人后,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暗淡,但是很快地他就笑着说:“原来是前辈,有失远迎了。”

醉神医拿过风清手中的酒壶,吸了吸鼻子,闻了一番,笑着说:“这样的好酒,你却如此糟蹋,真是可惜。”

风清对那壶酒显然是不放在心上的,他看着醉神医,眼神有些黯淡,直接开口问道:“你居然亲自来找我了,说吧,我还有多长时间了。”

醉神医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给你十二年的时间的,奈何我技艺不精,若是瞎老头子还活着,一定会多给你十年的时间,可是我没他那么高的技艺,只能给你争取两年的时间,年轻人,有些人有些事,拥有过就够了,不可贪恋啊……过了这个冬天,就离开这里吧,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哎,到时候该走的就走吧。”

风清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淡淡地说:“真的,就只剩几个月了?”

醉神医回答说:“几个月,不长,却也不短。这里再怎么好,始终只是个幻境,早些回到现实中去吧,你的阳寿……已经不多了。”

风清很是不甘,他执着地看着醉神医:“可是我不在乎,我和她好不容才过上这样甜蜜的生活,我不要离开这里!不要!”

“你不要,她要!那天你也看到了,她心口中刀,没了魂魄,能挺住这几天已经很难得了,再拖下去,玉皇大帝都救不了了!”醉神医呵斥道。

风清愣在原地,眉宇间满是不舍和悲戚,现实中他得不到她,好不容易在这个幻境中让她爱上了自己,却也无法长久,这个冬天后,所有的,就都烟消云散了。良久之后,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开口问:“离开了这里以后,她还会记得这两年的事情吗?”

醉神医无奈地摇头说:“这个幻境本就不能融入现实,若是走出这个幻境后,她还留着幻境中的记忆,现实不就要被打乱了?这样的阵法,已经是有悖天理了,年轻人,不能要求太多啊。”

风清身子一软,在石径边上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哀痛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走吧,我不能忍受离开这里后她不记得这里的事情,我要留下来,我就这里等死好了……”

醉神医提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酒,然后耐心地说:“孩子,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我当初摆这个阵法不过是为了减少一些你的相思之苦,你现在这个样子,却是比当初更痛苦,你这不是贪心又是什么?再说她离开后,你是不能留在这里的,相思阵之所以叫做相思阵,因为它是两个人的幻境,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不走也得走。幻境它就是幻境,无法长久的。”

风清垂下脑袋,一滴热泪滚落在地,难道连让他独自留在这里回味往事的机会都不给他吗?老天是否太过残忍?

醉神医抬起枯槁的手,在风清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拥有过,就够了。最后的几个月,好自为之。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收回手,朝园子的大门走去。

风清坐在大石上的身子滑落在地,他难以抑制地抽泣起来,手握成拳,捶到大石上,大石晃了一晃不再动了,而他的手却破了皮,血流不止。雪越下越大,不断地落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他却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像是个雕塑一样的没有一点活气。

李雨菲起床后,吃了点东西,抱着手炉在房间里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风清。终于忍不住,披了斗篷,朝园子里走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地上,树上,亭子上,小桥上,全都白了,连空中四处飞舞的也都是一片片的白色。她找了许多的地方,都没有找到风清,心中越来越焦急,越来越害怕,将手拢在嘴边大声地喊着:“辰——你在哪?风清——你听到我在叫你吗?”

李雨菲焦急地在白茫茫的园子里,四处寻找,走过卵石小径的时候冷不防地被绊住,低头一看,见正是风清。此时他已经冻僵,表情呆滞,脸上再没了笑容。李雨菲大惊,她揉搓着他冰冷僵硬的脸,大声哭喊着:“辰……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两个时辰不见,你就这个样子了?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

风清想要说话,奈何全身都冻僵,他只能闭上眼睛,一滴热泪从眼角滚落。李雨菲不管不顾地将地上的男人背了起来,可是背不动,她拖着他,一路朝阁楼里的卧房走去。一面艰难地走着,一面说着:“你不能死,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回到温暖的卧房,李雨菲将风清身上被雪水打湿了的衣服尽数除去,然后将他放到床上,用一层层的棉被将他盖住,房间里升了许许多多的火盆。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的害怕过,哪怕前世得了癌症快要死的时候,都不曾如此的害怕过。她不要他死,他已经成了她生命的全部,他若是不在了,这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李雨菲使劲地揉搓着风清被子中僵硬的躯体,哽咽地哭着,埋怨说:“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好端端的么?怎么会冻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总是捂不热呢?李雨菲爬上床,脱了衣服,钻进被子,紧紧地抱住风清的身子,为他取暖,嘴上埋怨着:“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在自己家里都能冻成这个样子?”

风清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享受着此时此刻的温暖。是啊,这不是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吗?

寒冷的冬天,正好睡觉。李雨菲一觉醒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风清灿若星辰的眸子,他搂着她的身子,笑得灿烂。李雨菲摸了摸他的手脚,感觉已经不再僵硬了,才对他说:“你以后就是想逗我,也不能用这样的法子,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呢?”

风清摇头说:“以后不会了。”然后将女子的脑袋按在怀里,心里想着,是啊,他若是死了,她怎么办呢?把她交给别的男人,他如何会放心?他不能死,不管她以后到了现实中,记不记得他,他都不能死,他要好好地守护着她。

李雨菲挣扎着推开男人的手臂:“这么大劲,想捂死我啊!你今天是怎么了?怪怪的。”

风清揉了揉女子的头发,笑着说:“娘子,我舍不得你啊……怎么办呢?若是哪一天你不记得我了,我该怎么办?”

虽然这声娘子喊得酸溜溜的,可是李雨菲很受用,她娇羞地笑着说:“我如何会不记得呢?我就是记不得所有的人,也不会记不得你的。不过好像在这里,我认识的就只有你。”

风清紧紧地搂住李雨菲的身子,女子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热,太热了,将上面多余的被子去掉吧。”风清按住她的身子,低声说:“不要,我的心里好冷,不要动,让我抱一会儿,让我的心暖一暖……”

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场的雪后,除夕来了。除夕是个喜庆的节日,辞旧迎新,小镇上还没天黑就开始放起了鞭炮。百姓们安居乐业,这个喜庆的除夕夜,每一家人都团团圆圆地吃着年夜饭。而风清和李雨菲的园子里也不例外。这一天晚上,风清下厨,做了许多的菜。鸡鸭鱼肉,各类蔬菜,各类汤水,将厨房摆得满满的,还有正在做的,没有起锅的。

李雨菲看着厨房中一盘盘的菜肴,一碗碗的汤水,最早做好的,已经冷了,厨房被摆得满满的,已经没有地方放了,可是风清还在做。像是要一口气将自己会做的菜品全都做出来。李雨菲上前,拉住风清正在切菜的手,紧紧地拥住他:“辰,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晚上的饭菜,早就够了。留一些,明年再做的吧,不是说年年有余嘛。”

话音刚落,风清的身子开始微微地颤抖,他突然推开李雨菲,冲到厨房外面,无力地扶着墙,低声抽泣起来。感觉到身后女子缓缓走来,忙抹去泪水,转身对女子说:“反正今天晚上是除夕夜,通宵不眠,多做一些,慢慢的吃吧。”

李雨菲推着风清离开了厨房:“就是吃上一夜,这些菜也够了。走吧,我们回房去。让奴仆们过来端菜就好了。”

风清牵住李雨菲的手,朝阁楼走去,今天是除夕了,过了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幻境。离开了这里,他和她之间便会回到从前,只有朋友之谊,别的什么都没有!这让他情何以堪!

除夕晚餐的时候,只吃了一些菜品,还有好些的没有摆上桌,李雨菲为此很是惋惜,一个劲地埋怨风清将明年的除夕年饭也做了。风清只是淡淡地笑着,他和她之间,面年的除夕,是决计不可能再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吃年饭了。

正月里,两人依然同往常一样的,一处看书,弹琴,李雨菲在风清的悉心教导下,已经能得心应手的弹出一手好琴了。日落黄昏和日出的清晨,她总爱弹着琴附和着风清舞剑的动作,每当难个时候,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一个音符一个动作都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心心相印,心意相随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李雨菲学了弹琴,还顺带着跟风清学了些舞剑的基本动作,不过在她的眼里,舞剑是用来玩的,可不是用来打斗杀人,所以一套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剑法活活地被她改成了剑舞,对此,风清一笑置之,只要她开心就够了。

过完了正月,农历二月,是农民们忙着播种的季节。这一年中,所有的所有才刚刚开始。可是上天似乎不打算给这对相爱的人一个新的一年。

这一天醉神医再一次找到风清,对他说:“这一次,真的该走了。如果你怕失去,我可以帮你抹去这一段记忆。”

风清摇了摇头:“不用,我要留着这段幻境中的记忆,有了这段记忆,我才能活下去。”

醉神医见今天的风清比上一次的要镇定许多,于是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明天早上,你一觉醒来,就能回到现实中了。”

风清淡淡的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受得住,得到过,就够了。”

醉神医这才略略点头:“好,好,看得开就好。明天,我们在你的那个密室中见吧。”

送走了醉神医,风清转身朝阁楼走去,最后的一天了。还可以再同她看完一本简谱,然后再陪着她睡一觉呢。

阁楼的卧房中,李雨菲看到了风清的到来后,喜滋滋地迎了上来,攀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辰哥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风清温柔地笑着:“娘子,有何好消息?”

李雨菲娇羞地笑着,低声说:“人家有了你的骨肉了呢!”

风清忍不住笑了,这一次他笑得出了声,可是明明想高兴地笑,为何却留下了眼泪呢?

李雨菲惊讶地问:“辰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风清紧紧地搂住李雨菲,温柔地说:“我没事,我是开心,真的开心。我们有孩子了!等我们老得死掉了,就能有人来给我们烧纸钱送终了呢。”

李雨菲抬手按住小腹,笑着说:“是啊,她一定会是个孝顺的孩子呢。”

这一夜,夜深人静,风清沉静地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子,忍不住哽咽着抽泣,为什么所有的都要烟消云散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却突然来了呢?这是老天的福报还是恶意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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